第二百六十八章 酒方(2 / 2)

盛芳 須彌普普 6796 字 2024-03-24

裴繼安隻笑笑,道:“他出身好,有這樣的想法,倒也不是什麼奇事。”

武陵豪傑,世家公子,又是一下場就得了一甲,出去做官,頭一個轉官回京,自然以為天下儘在指掌之間。

他隻提了一句,倒沒有把傅令明放在心上。

這一位一看就是沒有怎麼經過事的公子哥,看從前履曆,在任上也沒做出什麼東西來,莫說隻是他自己異想天開,就算是其父親自出麵,也比不得郭保吉十一,並不怎麼值得去管。

倒是鄭氏十分惱火,嘴裡數落了傅家半日,直到外頭來人叫,忙才道:“我先去看看,早間喊了人送木頭樣子來。”

也來不及多說什麼,匆忙出去了。

沈念禾就解釋道:“那新宅子正在修繕,嬸娘說裡頭許多家具要換,是以在選樣子。”

鄭氏很願意在這上頭花心思,一是要挑喜歡的,二是要挑看起來不顯眼的,又要同宅子的調性相符合,一時之間,忙得不行,多出許多事來,偏她自己樂在其中,也隻好隨她去了。

裴繼安一向是個愛管事的,聽得此處說,忍不住就問了一回進度,想要插幾句嘴,卻被沈念禾笑笑攔了,道:“嬸娘說今次不要你管,她要從頭做主到尾,到時候你搬進去住現成的便是。”

她說完之後,忍不住又問裴繼安白日間在司酒監的事情。

“去了一回造酒坊……”裴繼安搖頭道,“裡頭亂成一團。”

司酒監的造酒坊自然是官營,所有小工、酒匠俱被征召而來,眾人乃是服役,並無半點好處,甚至吃飯都要自家帶乾糧。

沒有好處的事情,誰人肯給你認真乾?又兼司酒監派去總管的公事幾乎一兩月就一換,不是調走,就是被貶。

服役的小工兩月一換,上頭的官員一兩月一換,彼此都不認識,往往官員又不懂釀酒,更不懂管人,隻好盯著下頭的管事,聽憑他說,說好就好,說不好就不好。

如此循環往複,個個都曉得上頭管勾酒坊的公事呆不久,自然就隨意敷衍了,甚至有那等管事的趁機將好酒傾出,混入濁酒、劣酒,好處自己得了,壞處給公事背了。

沈念禾想了想,道:“司酒監從前應當有不少好酒方子才是。”

裴繼安點頭道:“方子是有的,下頭也是照著做,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裡頭做出來的總有些不對。”

是以才會叫外頭酒肆一個都不願意賣司酒監的酒。

沈念禾想了想,道:“左右過不得兩日就要搬去潘樓街,一會我同嬸娘說,一同買幾個大酒壇子過去,咱們自家也在屋子裡學著釀酒,我家中從前有個古方,雖未試過,據說十分厲害,乃是前朝塗陽酒樓的方子,一個月就能成酒,陳酒有陳酒的喝法,新酒也有新酒的喝法,我原就想試,隻找不到機會——屆時將我家的同司酒監的一起釀,看看結果是那一個方子釀出來味道好。”

她口中說著,果然側頭慢慢回憶起來,又去取了紙筆。

裴繼安便站在一旁給她磨墨。

畢竟是許久之前的事情,沈念禾自己也不親自管沈家酒坊,依稀雖然記得,其中卻有些細節記不太清,此時一筆一頓,好幾個材料的分量與放入的次序都把不得太準,一麵寫,一麵皺著眉頭發愁。

裴繼安立在原地,看著沈念禾握筆細思的模樣,眉頭緊鎖,又緊緊抿著唇,顯然十分上心。

磨墨本就是不用動腦的事情,他手裡動著,不自覺就想起了方才同林氏見麵的情形,並對方說的話,與此刻沈念禾做法相比對,越發顯出情真難得,倒叫他原本那鬱結也消散了不少,隻顧著去看沈念禾寫字。

燈下看美人,與白日並不相同,各有各的好,尤其這人還是自己極喜歡的。裴繼安看著看著,原本有些擰巴的神情也舒展開來,嘴角也開始帶出笑意。

沈念禾寫了許久,隻寫出兩個釀酒方子,其中一個還有六版,她翻看推敲數回,實在確認不了,隻好全數攤開來,指給裴繼安看,道:“我家原來倒是收了許久方子,隻是時隔太久,當初也沒怎麼認真記,已是忘了大半,隻這兩個與旁的不同,一個彆名喚作羊羔酒,每壇子當中要下三斤肥羊羔肉……”

她解釋一遍,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我也隻記得個大概,想來想去,怕是記錯了,隻好把可能的做法都謄寫出來,三哥而今在司酒監,等過一陣子熟悉了,想來可以拿去給那些個匠人看一看,挑出合用的來。”

裴繼安初到那釀酒坊的時候,隻略在裡頭走了一圈,心中其實就已經有了如何整改的想法,此時得了沈念禾的方子,雖不知道最後釀造出來會是個什麼樣子,卻是當即就收了起來,笑道:“等釀造出來,如若得行,等我在司酒監站穩腳跟,必要叫人給你分潤……”

沈念禾抿嘴笑道:“我隻拿給三哥立足用的,不過若能得一點小錢,倒也好拿回來給嬸娘買些盤盞用。”

她此時乃是說笑,卻不曉得自己一語成讖,最後得的那卻不隻有一點小錢,還把鄭氏三百輩子買盤盞的錢都賺了回來。

兩人正是有情飲水飽的時候,坐在一處說話,聊什麼都能聊出大半夜來。

裴繼安隻覺得今夜燭光格外柔和,外頭夜月尤為清亮,哪怕是夏日的晚風都比平常來得輕柔又涼爽,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也不知道是後頭院子什麼花開了帶出來的。

而沈念禾也覺得今次的筆尤其順手,那裴三哥磨的墨不濃不淡,恰到好處,而他今夜的話語,也比往日更要溫柔,甚至於雙目似水一般情意纏綿。

沈念禾從未釀過酒,倒是同裴繼安圍在一處研究了半日那六七個方子,真情實感討論得十分認真,仿佛半桶水的自己多懂似的,等到外頭更鼓都敲了三下,才驀地回過神來,想到那裴三哥還要去點卯,急忙催他去睡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