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一時衝動(2 / 2)

盛芳 須彌普普 6952 字 2024-03-24

裴繼安手頭事情甚多,見得這一位郭家長子,也沒多少工夫應酬,客客氣氣行了一禮,說了兩句就要告辭。

郭安南哪裡肯放過,卻是忽然攔道:“原有一事,正想要尋你商量,你此時可有空當?”

這一位到底從前幫過沈念禾,雖然早回過許多禮去,可仍舊要念他的好心,況且這還是郭保吉的長子,裴繼安自然要多給幾分麵子,便站住了,應聲道:“願聞其詳。”他左右一看,見多有往來行人,於是指了指不遠處的房舍,“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且尋個近處,不知妥不妥當?”

兩人就近找了個無人的廂房坐下。

郭安南坐定,起了個鋪墊道:“其實此事論理不當由我來多管,隻是在邊上看著,著實有些可憐,免不得要插一句嘴——繼安,那沈家姑娘在你家住著,是不是不太便宜?”

裴繼安原看他藏頭露尾的,還以為要提的是謝處耘同郭向北,抑或什麼旁的公事,是以鎮定得很,此時聽得“沈家姑娘”四個字,當真是莫名其妙,再聽得要問沈念禾在自己家住得便不便宜,更是猶如野獸被人入侵了領地一般,渾身的毛先豎了起來,眼神也轉為警惕,不動聲色得瞥了一眼郭安南。

他當著外人的麵,從來極少表露真實情緒,此時也是一樣,隻微微笑了笑,還和氣地問道:“卻不知郭兄何以有此一問?”

郭安南見他反應平淡,說起話來就隨意了幾分,道:“宣縣縣衙謝圖那事,你也知道,今日我來,卻是又見得那沈家姑娘在此處,她畢竟是個女子,不好頻繁在外頭亂走動,況且在這堤壩圩田之處,儘是外男,進進出出的,被人全看了去,實在不美。”

又道:“我也曉得你畢竟年紀輕,腦子不會多想旁的東西,可你看,那沈姑娘畢竟嬌生慣養長大的,眼下又十分可憐,何苦叫她出出進進的?不如還是留在家中為好。”

裴繼安略一沉吟,道:“多謝郭兄好心惦念,我自會回去同她商量。”

沈念禾的事情,他半句都懶得對外人多說,自然不會告知對方自己叫她過來,一是不想她耽於父母悲事,二是看她實在願意做喜歡的事,三來也是欲要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著才放心。

否則要是再遇上上回馮家、沈家來人的情況,自己離得太遠,才是鞭長莫及。

然則郭安南既不知裴家的情況,也猜不到裴繼安的考量,對沈念禾的想法更是半點不知,自然不能理解。

他聽得裴繼安說要回去同沈念禾商議,眉頭立時就皺了起來。

有什麼好商議的?

吃你家的,住你家的,她一個孤弱女子,自然是你說什麼,就聽什麼。

郭安南登時有些不太高興,道:“何苦來著?你一個做兄長的,難道還不能幫著拿個主意?”

裴繼安心中已是越發不耐,隻覺得此人甚是多管閒事,更不知他憑著什麼身份來發問此話,然則當麵不好翻臉,

便搖了搖頭,笑道:“郭兄此言差矣,莫說我這一處隻是個異姓舊人,即便是沈叔叔、馮姨在,也斷沒有擅自給女兒拿主意的道理——不問本人,怎麼會曉得本人想法?”

他先把“兄長”二字撇得乾淨,把自己擺在“異姓舊人”的位置上,可進又可退,後又“叔”啊“姨”啊的一通亂叫,也不管自己叫得對還是不對,隻管叫起來越是親近越好,顯出裴、沈兩家的親近。

果然這樣一番話一出口,裴繼安就見得對麵人臉上神色有些不對。

郭安南十分不高興。

他隻覺得自己原本的推斷沒有錯,這裴繼安果然是把人拿捏得厲害,已是被自己問到頭上了,還要推脫,忍了忍,到底沒忍住,道:“其實我這一處要同你商議的事情,便是這沈家姑娘的——你也曉得我有個妹妹東娘,她上回去得宣縣,見得那沈家妹妹,隻覺得同她十分投契,便來問我,能不能把人接去宣州同住一陣子,也好作伴。”

又解釋道:“我這妹妹來宣州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實在不怎的習慣,也無幾個手帕交,總想多個好友。”

雖是沒同郭保吉商議,可被裴繼安拿話一激,郭安南心中一個衝動,嘴巴比心動得快,已是脫口而出。

他尋不到旁的借口,倒是想起自己還有個妹妹,便假借郭東娘的名義,發出此回邀請,又笑道:“我聽說之後,仔細一想,倒是覺得十分妥當:你且看,裴家隻你同謝處耘兩個在,俱是男子,同那沈姑娘年齡相近,實在不合住在同個院子裡,倒不如來我家,東娘同她俱是女子,年歲相仿,正好作伴。”

郭安南說著說著,愈加覺得這實在是個好借口,便是拿回去同父親說,也不會被駁回來。

等到人住得進去,住長住短,還不是郭家說了算?

相處久了,也好摸一摸那沈念禾的底子,看看那沈家是個什麼情況,如若當真瘦死駱駝比馬大,自己同父親去爭取,也更有底氣。

裴繼安見對麵郭安南自說自話,當真是被氣得笑了,也懶得同他廢話,隻道:“郭兄說笑了,既是郭姑娘想邀念禾做客,自然當由她自己出麵相請,怎的要你來問我?實在不合規矩。至於去與不去,更不是我說了算了。”

又道:“況且裴家雖然不大,卻不止兩丁人,我在家中也插不上嘴——但凡沈妹妹的事情,全是嬸娘說了算,她雖然不是同齡,卻也是個女子,還是長輩,總不能不做理會。”

話說得倒是客氣,裡頭的意思卻很清楚,簡直是明晃晃地把鄭氏抬出來罵人:瞎了你的狗眼,我隻是死了丈夫,又不是變了性彆,怎的裴家就隻兩個男的在了?老娘不是人嗎?!

裴繼安說完之後,猶自不肯放過,又補了一句,提點道:“另有一事,念禾身份畢竟不同旁人,郭姑娘欲要尋個手帕交,自然無可厚非,她不入仕途,極少去管朝中事體,說出這等天真爛漫的話,可郭兄已然入官,沈家什麼情況,想來不會不知罷?如若要請念禾去做長久客人,不如先問一問監司,再來決定才好。”

郭安南本就是一時衝動,本還以為十分妥當,此時被裴繼安一提,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一時臉色都有些發白起來。

沈輕雲的事情還未落定,朝中雖然好似不打算治罪,可他依舊是個燙手山芋,能不沾最好還是不要沾,更何況還有馮蕉這個不招今上待見的老相公在前頭。而郭家本來就已經很為宮中忌憚,甚至因為勢力太大,樹大根深,郭保吉都隻能由武轉官,來得宣州了,怎好還去觸這個黴頭?

郭安南頭上滲出涔涔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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