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你單知道你三哥做菜好,旁的好就不知道了?”
她這一句話中有話,卻是點到即止。
沈念禾若有所思,隻是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聽外頭一陣腳步聲,原是裴繼安回來了。
他手裡拎了兩個食盒,見得沈念禾同鄭氏坐在桌邊,便走了過來,把那食盒打開,從當中取了兩個碟子出來,對鄭氏道:“買了些鹵菜,鹵的豬耳朵同豬肝豬尾巴等物,另有幾根羊棒骨,還有些涼拌菜,這兩盤子留著嬸娘午間吃,便不用再做,單獨一人的菜食做起來麻煩得很。”
說著又取了兩張洗得十分乾淨的新鮮大荷葉出來,在各個盤子裡撿出來各色吃食,裝好之後,複才放在沈念禾麵前,問道:“這一包你中午吃,還要添些什麼?”
沈念禾引頸一看,見俱是自己喜歡的,隻分量略多了些,不過拿去同趙、李兩個賬房一分,也就剛剛好了,連忙點頭道謝。
裴繼安又擇了一包出來,包得起來,道:“這是你謝二哥的,我今日白天要去看清池圩田地基,怕是回不去吃午飯,他這幾日腦子裡總愛胡思亂想,有時候旁的東西就顧不上,你幫他帶了去,叫人午飯的點捎給他,要他記得吃,不要忙得過了。”
樣樣都交代得十分細致。
鄭氏把自己的兩個盤子收去廚房,笑道:“也不曉得我這是沾了誰人的光,今日卻是省事。”
一麵說,一麵往裡頭走。
沈念禾一時還未反應過來,邊上裴繼安已是過得來兩步,輕聲道:“上回不是說沒吃過豬尾巴?我特地叫人留的,是長尾,也不肥,鹵汁裡放了茱萸同老薑,帶著些辣味,吃起來就沒那樣膩,你隻嘗個鮮,如若吃得慣就多吃點,如若吃不慣,給旁的人分了去,自己吃鹵羊肉頭、棒骨並涼拌菜,等晚上回來我再給你做好吃的。”
聽得這樣一句,沈念禾才回想起來好似似自京城回宣縣時,路邊見得有人挑著豬籠去趕集,那豬尾巴從竹筐下頭露得出來,一甩一甩的,鄭氏就說起鹵豬尾巴的味道來,又說那皮肉不比豬腳豬手,也不比尋常豬皮,而是不肥不膩,還帶著嚼勁。
她當時就順口插了一句,說自己不曾吃過,卻不曉得是個什麼味道,哪裡料到被這裴三哥記到現在,叫沈念禾全不知當要回什麼才好。
——再這樣下去,自己那兩頁紙怕都要寫不下這裴三哥的好處了。
***
再說沈念禾收拾妥當,同裴繼安一同去得小公廳。
裴繼安自去清池縣不提,她卻是忙了一早上,跟著一組人對著兩個數字使勁,算了半天才對得上,此時才恍然發現早過了吃飯的時辰。
邊上趙賬房就催她道:“吃一點在去弄,不然給裴官人曉得了,嘴上雖然不說,不知心裡怎麼怪我們!”
沈念禾原本聽這樣的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經過了前些日子的事,卻不知為何有些不自在。
她隻做不知,笑著應了,正要坐下來同兩個賬房一同吃飯,隻是見得自己帶來的食盒,又看到裡頭兩個大荷葉包,猛地想起隔壁庫房裡的謝處耘,本想叫人幫忙送過去,然則轉念想到最近這兩位總愛拿自己同那裴三哥打趣,從前還罷了,眼下知道之後,實在如坐針氈,索性也不用旁人,從自己的荷葉包裡分了些吃食出來給兩人,剩下的則是帶上,欲要親自去找那謝處耘。
沈念禾手裡提著一個食盒,因全走大路,四處都是識得的人,也不用旁人護送,過了片刻功夫,終於到得庫房門邊,她也不進去,隻叫人幫忙通稟一聲,便進得門房處要謝處耘出來一同吃飯。
然則這一回才走得進去,一推門,她卻是見得門房的偏廳裡頭坐著一人,不由得吃了一驚,正要後退,對麵那人也十分驚訝,已是站起身來,喚道:“沈姑娘?”
沈念禾愣了一下,抬頭一看,對麵竟是那郭家長子郭安南,隻得回禮道一聲:“郭大哥。”
郭安南且驚且喜,卻是上前兩步,問道:“你怎的來了?”
沈念禾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道:“嬸娘與三哥叫我幫著謝二哥帶點晌午來,因說他辛苦,又怕他忘了吃飯——郭大哥吃了不成?要不要一起用一點?”
郭安南雖然有些心動,到底還是搖頭道:“你們吃你們的,我來前已是吃過了……“
他說到此處,卻是往後退了幾步,指著邊上的交椅道:“沈家妹妹坐這一處等一等罷,謝處耘他那一處應當有事,想來要晚一點才能出來。”
沈念禾哪裡想得到這事是廖容娘來了,還以為是公事,因那郭安南已是特地想邀,也不好推辭,隻在邊上擇了個交椅坐了,又道了聲謝。
郭安南等她坐了下來,卻不再說話,原本麵上的驚喜之色也慢慢變得淡了,過了許久,才乾巴巴問沈念禾怎麼會在此處,又問聽聞她在小公廳裡頭幫著算術,不知是真是假雲雲。
沈念禾客客氣氣地回了。
兩人坐了一會,那謝處耘還不出來,沈念禾還沒什麼,那郭安南卻仿佛蓄了許久的力氣已經滿了一般,忽然道:“沈家妹妹,你在此處如此辛苦,不如……我叫我爹同那裴三說一聲,叫他不要勞動你出來拋頭露麵罷?”
沈念禾懵了一下。
郭安南又道:“女子畢竟還是要以靜貞嫻雅為上,你本是可以養在深閨的,這般在外頭平白叫人看了去,畢竟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