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保吉已經發了話,裴繼安再來推拒,就不太妥當了。
他毫無為難之色,隻笑道:“我這一處事情雜碎得很,怕是不如跟著其他人,不過若是監司看得上眼,繼安絕無二話。”
郭保吉哈哈大笑,還特地叮囑道:“你隻管當尋常手下使喚,不用特地照顧他!”
嘴上雖然這樣說,等到裴繼安走了,他還是把從前自己安排去過去盯著的幕僚叫了過來。
那幕僚名喚蔣豐,原是去陪看進度的,隻是因才投來沒多久,郭保吉對此人印象不深,隻記得他還算踏實,又曾在某地知縣手下做過幕僚,跟過修造堤壩的事情,便將他派了過去。
這人先前倒還挺積極地來回話,最近卻不怎麼見人影了。
郭保吉忙著和朝廷打嘴仗,又兼監司當中也公務繁忙,蔣豐自己不往前湊,他一時也就想不起來了。
這一回卻同從前不同,原本都是一叫就到,今次居然過了兩日,人才回得來。
隔了大半個月,再見得人,郭保吉一時都有些認不出來,隻覺得對方又黑又瘦,恍惚記得原本不是這個樣子。
而那蔣豐卻並不自知,立在桌前,隻待郭保吉問了一句,就滔滔不絕,將自己這一向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言語之間,幾乎把那裴繼安捧上了天。
蔣豐若是通曉人情世故的,便不至於投來郭保吉手下半年多,也得不到什麼出頭的機會了。
他也不管自己在恩主麵前誇一個外人會是什麼結果,隻顧著先說著大半月親曆,又說圩田進度,最後說裴繼安。
郭保吉聽了一陣,問道:“按你所見,今次征召並水利圖繪之事進展順利,應當不會出什麼問題?”
蔣豐連忙點頭道:“正是!監司,咱們今次遇得那裴繼安,實在運氣甚好,宣州轄下要被征召民伕的縣鎮足有八個,其中還不少宗族雜居之地,人人都不願來服役,期間不知遇得多少問題,卻不想裴繼安全數提早料到,給下頭辦差的人手下一一分派了一份征召手冊,叫眾人熟記,遇得問題,便照著辦,實在不行,再層層往上通傳,小的本以為一萬四千餘名民伕,少說也要十來日才能召齊,卻不想到得他手上,隻要七日就夠了!”
誇完征召民伕,又誇裴繼安於水利上頭的造詣,道:“……實在厲害,原本聽得人說他精通此道,我還將信將疑想,直到跟著人跑了這一向,才發現‘精通’二字並非虛言,此人半點不像是這個歲數的少年郎,果然世家出身,不同尋常,也不知自小得過多少熏陶,裴家能鼎盛十世,事出有因!”
最後還不忘帶著把沈念禾也誇上了,道:“不愧是馮家後人,當真算學無雙,也虧那裴繼安敢用,把下頭幾十個吏員、學生管得服服帖帖的,要什麼數就給什麼數,照著她手裡頭出來的數量做,從未出過問題!”
憑他這般吹捧,若是從前也能有如此情真意切,怕是光靠拍馬屁,就能出一回頭了。
郭保吉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隻又問了些問題,就把他打發走。
這蔣豐出得門,卻是不同從前,這一次連頭都不回,匆匆又往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