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爭執(2 / 2)

盛芳 須彌普普 6537 字 2024-03-21

一旦要做什麼事情,譬如打仗、修堤、挖渠,三司都會跳出來,最好這樣也不要做,那樣也不要做才省錢,並不稀奇。

可他看著這一份折子,著實有些心動,便道:“按郭保吉所言,此次修築圩田,如若順利,能得田千頃,另有蒲、菇、桑、麻之屬,少則二十萬錢,多則四十萬錢……”

周承佑話才說完,下頭便有人持笏上前,攔道:“殿下,此話不過空口妄言罷了,郭保吉此人將門出身,胸無點墨,也不曾管過水利之事,不知聽得誰人胡言亂語,為圖爭功,便在此處亂行亂為起來,卻不想水利乃是民生大計,其中多有要害之處,並非外行人能隨意指手畫腳——他不曾跟過半點圩田之事,甫一上來,就造百裡圩田,豈不是拿朝中財計、一路百姓膏脂做玩笑?!”

周承佑聽得越發猶豫。

今次眾人所言,其實並非沒有道理。

郭保吉轉官以來,除卻提出了民間私下印刻天子手書、重臣奏疏之弊,其實在任上並無什麼功勞,其人從前也不曾任過親民官,雖然在邊境也有過帶兵屯田之舉,可效果並不怎麼好。

他先前看著郭保吉遞上來的奏折,覺得其中說得十分有道理:圩田能解決江南人稠地少的困境,也能增添賦稅,還能減少洪澇,乃是上好的水利之法。

可眼下聽得朝中這些人在此處爭執,又覺得眾人說的,也很有道理。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該聽誰的?

周承佑不說話,卻不代表下頭的人也不說話。

都水監平日裡並沒什麼存在感,可一聽得提起水利之事,立時就有人站得出來,附和道:“正是,殿下,宣州圩田早有史可循,可數百年來,修了又毀,毀了再修,不僅勞民傷財,還危害沿岸百姓性命,須知宣州治的圩田乃是環江而設,長江年年泛洪,一年大年,一年小年,泛洪之後,必有泥沙淤積,積累於荊山以南,成扇狀,若是遇得大洪之年,洪水沒過沉積之扇,水退之後,剩在低處的水便成湖泊,能養圩田。”

“眼下兩岸累沙年年淤積,並無什麼高低之分,自然會把圩田衝垮……”

那人感慨激昂,言陳厲害,把那宣州圩田貶低得一文不值,一麵說,一麵還對江南西路地勢、地理、水文娓娓道來,聽來很有說服力。

有反對的,自然也有讚同的。

樞密院中便有人站了出來,反駁道:“雖有問題,可郭保吉奏章之中已是說得清楚,從那圩田、堤壩設立圖繪,到應對之法,俱是清清楚楚,諸位所說,並不是不作為的理由——難道蠻子年年來搶掠邊境,我們年年反擊都有死傷,就不去打了?這修圩田也是一般!”

另有人則是冷哼道:“下官知道曹節度從前同那郭保吉交情甚厚,隻是在這垂拱殿中,朝堂之上,又是商議公事,還是私是私,公是公,不要因私廢公罷?”

一棒子把給郭保吉說話的人敲死了。

眾人吵了一上午,反對的聲音大,讚同的聲音小,周承佑聽得腦殼疼,隻好揮退眾臣,打算延後再議,自己拿著那江南西路遞上來的奏章細細推敲起來。

他在此處看了半日,邊上的黃門便湊了上來,問道:“殿下,該用膳了……”

周承佑這才醒過神來,轉頭看一眼角落處的漏刻,見得時辰早已晚了小半個時辰,驀地一驚,問道:“陛下那一處可是有什麼消息?”

那黃門正要說話,外頭就來了一人道:“殿下,陛下醒了……”

周承佑半點不敢耽擱,立時站了起來,當頭往外邊走,一邊走一邊急急問來人話。

來的那黃門小跑著跟著上去,卻是一問三不知,隻曉得天子周弘殷醒了。

周承佑急得不行,一路跑去的福寧宮。

到得宮中的時候,天子周弘殷正靠在床榻上。

比起兩個月前,他的臉圓潤了不少,仿佛填了不少肉一般,可那肉看上去十分不同於尋常,與其說是肉,倒更像浮腫,兩隻眼睛也發鼓得厲害。

周承佑到得禦榻之前,先行了禮,複才同周弘殷問安,也不敢多問什麼,隻小心立在一邊。

兩個月來,周弘殷吃了星雲大和尚給的丹藥,又佐以其人教授的小呼吸吐納之法,果然身體越發強健,有時候甚至可以夜禦數女。

半個月前,後宮中一個曾經被幸過的宮女被診出有了身孕,消息一出,天子龍心大悅,然則不知道是高興過了頭,還是其他原因,次日一早,周弘殷一覺不起,禦醫急急施了針,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把他給紮醒了。

自此之後,仿佛被打開了什麼機關似的,天子便時常一睡不醒。

禦醫看了不知多少次,都束手無策,那星雲大和尚也時常過來,卻說這是心生之魔,隻要每日打坐,便能熬過去。

周弘殷深以為然,果然日日打坐,隻不知為何,那“心魔”卻愈盛,叫他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不說,平日裡也更為喜怒無常,暴躁多疑起來。

周承佑挨過幾次責罰,就不敢胡亂說話,此時站在一旁,也不敢細細問安,更不敢去找禦醫,隻等著父親吩咐。

周弘殷眯著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問道:“我聽得人說那郭保吉想要修宣州圩田,你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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