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人都以為衙門裡的庫房肯定乾淨整潔得很,可她跟著去看過州衙庫房的樣子,甚至見過天子內庫的模樣,說句難聽的,實在亂得一塌糊塗。
衙門裡頭庫房亂不亂,其實很看運氣,負責管庫的心中清楚,整理出來的東西就有模有樣,而宮中的庫房卻不要緊——左右那一處旁的都缺,就是不缺人,再怎麼亂,隻要能翻出來就不打緊。
可對於商戶人家來說,庫房就意味著錢,如果是租的,往往按大小、時間來收取費用,如果自建,能騰出一點地方,就能放更多的東西,說不得還能騰租出去,自然最為看重。
說完庫房裡頭東西擺放,她又道:“另有領東西的時候,也不能隨著下頭的人想一出是一出,什麼時候缺什麼時候來領,當要規定好時限,或按時辰劃分,或按場地劃分,什麼時辰哪裡的人能來領東西,這樣各處交錯開來,就不至於湊在一起,倒叫你們手忙腳亂……”
再說好幾個要緊事項。
謝處耘從頭聽到尾,隻覺得講得甚好,道理也很清楚,卻又難免生出幾分狐疑來。
“聽著倒是不難,可當真管用嗎?”他扯過沈念禾畫的那一張紙看來看去。
“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難得很。”沈念禾笑道,“不說旁的,謝二哥,嬸娘叫你回來時不要把外衫隨手扔在椅子背上,光是這幾日我就聽她念了七八回,你不也做不到?”
謝處耘下意識地一回頭,果然見得自己靠著的椅子上搭了件外衫,正是自己回來時嫌熱隨手脫了扔著的,如果沒被提醒,一會回房時早忘了個乾淨,哪裡想得起來。
他摸了摸鼻子,難免有些訕訕,嘟噥道:“這哪能一樣!”
沈念禾抿嘴笑,道:“就同我一般,回回都想看完書就把桌子整好,可回回看完都覺得累得很,心中已是想了一兩個月,做卻是一天都沒有做到。”
“人有惰性,是人都想偷懶耍滑,像這般帶走衣衫、收拾桌子,都是隨手可行的小事,我同謝二哥尚且要躲懶,那些個管庫的人難道不想躲懶?”
她問道:“謝二哥,若是你,前頭排著十來個人催你,後頭又有外頭來的人要入庫,個個都急,你是不是看著哪一處空,就叫人往那一處放了?說不得心中還想,等忙完這一陣再重新騰一騰就好——殊不知最開始的時候如果不按著做,後頭就彆想能再按著做了。”
謝處耘手中抓著那紙,撇了撇嘴道:“去去!說得倒像你自己管過似的,從外頭學了些三腳貓的把戲,來我麵前當師父還當上癮了!”
他嘴上不肯服軟,可等到裴繼安回來,卻老老實實按著沈念禾的說法去問了進度同將來安排,因知道自己條理上頭差了不隻一籌,還特地要了兩個人來幫手,次日回得庫房裡,果然把昨日聽來的話囫圇依樣畫葫蘆,一一交代下去,又叫人畫了圖樣,吩咐下頭的人都要背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