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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嗚嗚作響。
裴繼安坐在郭府的書房當中,兩腳前方坐著一個爐子,爐子裡的炭已經燒得灰色發白,顯然燃了許久,而桌案上擺的茶水也已經添了四五道,卻是始終不見得郭保吉回來。
他心中想著事情,坐姿一直沒有變,腰背筆直,連頭都不曾多抬幾下。
裴繼安坐得住,身後侍立的仆從卻是有些不好意思,見得外頭天都黑了,等了半日,最後還是出聲解釋道:“本是有急事,誰料得宮中忽然有召,官人先還交代要大少爺來作陪,隻他也不在……”
郭安南去了哪裡,裴繼安半點不感興趣。
比起得這一位郭家大少爺作陪,他更願意自己單獨坐一坐,想些事情,便應道:“不妨事,我今日並無什麼事情,等一等郭監司回來即可。”
郭保吉今日才回到京城,都不等休息一晚,立時就被召進了宮中,而來召的不是監國的太子,卻是臥病已久的天子周弘殷,這叫裴繼安不得不多做打算。
難道皇上忽然得了什麼靈丹妙藥,病愈了?
正想著,終於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不多時,郭保吉沉著臉推門走了進來,見裴繼安坐在當中,好似要起身,忙先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行禮,自己則是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開口道:“我找你來,是為著翔慶軍的事情——上回你問我沈輕雲的下落,我已經得了信。”
裴繼安想了許多緣故,卻是半點沒有料到郭保吉找自己來是為了這件事。
他倏地抬起了頭。
郭保吉也沒有廢話,直接道:“屍首已經找到了,在翔慶州城邊上的一處枯井當中,被賊寇用亂刀砍成了數十塊,幸而他當時穿著官服,否則都認不出來曆。”
裴繼安屏住了呼吸,一時竟是不知說什麼才好。
郭保吉則是歎了口氣,道:“忠臣死國死社稷,沈輕雲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向日忠心,皇上同太子都已經看在眼裡,剩得一個女兒,再如何也不會去為難的,你回去好生安慰那沈家姑娘,若有什麼難事,就來同我說罷——當年我也守過翔慶,到底同袍一場,也算儘一份心了。”
半晌,裴繼安才點了點頭,又鄭重道了謝,最後還是問道:“不知監司是從哪裡得的消息,還能不能打聽到其他的?”
郭保吉搖頭道:“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暫時不要叫第三人知曉,便是那沈家女兒也不能說,等朝中有了消息你再給她打底吧。”
又道:“對了,此次叫你來,還有一事——上回你印得那《杜工部集》,還有沒有餘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