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禾漫聲應了。
她坐在桌案前,往紙上一一列寫了許多行字,一麵寫,臉上一麵變得難看。
才寫了沒幾行,便聽得外頭有人叫門道:“采娘!”
這是在喊鄭氏名字。
沈念禾聽得那聲音熟悉,便把麵前紙張收好,又將房門掩了,出得外院。
她一打開門,便見對麵果然站著當日見過的黃二娘,對方手中抱著疊得方正的新被褥,笑道:“怎的是你?我來給你嬸嬸送東西的……”
沈念禾道了謝,正要伸手去接,那黃二娘卻是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姓沈,自翔慶來的不是?”
一麵說,一麵卻是往一旁讓,又道:“路上遇得這位管事,說是你那家中下人,特來尋主人家的。”
沈念禾訝然不已。
那黃二娘一側身,後頭幾步開外,卻是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另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廝。
男子見得沈念禾,顯然有些吃驚,猶豫了許久,才行了一禮,問道:“姑娘是不是姓沈,自翔慶軍而來?”
他褲腳、鞋子俱是沾滿了灰塵,可穿著打扮十分得體,說話行事更是彬彬有禮的,顯得很有大戶人家的規矩。
沈念禾聽得他是京城口音,心中一緊,暗道一聲竟然當真來了,麵上卻是做出一副不知情的小女兒樣,回道:“你是誰?我姓沈,是越州人,你找我有什麼事?是我哥哥去京城落定好了,托你來接我嗎?”
那男子聽得沈念禾果然一口的越州腔調,又看她那相貌,十分失望,卻還是道:“我姓宋,主家姓馮,是來尋我家小主人的,卻不知你那兄長名諱?”
又轉頭問那黃二娘道:“這位姑娘……”
那黃二娘也嘖嘖奇道:“先頭明明說是翔慶軍來的。”
沈念禾便笑道:“我是翔慶軍來的,隻是自小在越州長大,後來才跟著我家長兄去翔慶軍謀生,隻是半路遇得亂事,我哥不放心,便同幾個軍友送我來此處投家中親戚我是嬸娘的遠親。”
又仿佛很感興趣一般,向那男子問道:“你家小主人同我一般大小嗎?難道與我長得很像?”
那男子遲疑了一下,道:“年紀倒是相近……”
又拱了拱手,道:“是我尋錯了,打攪姑娘。”
他口中雖是這般說,然而轉身走出去的時候,眼角餘光卻依舊往回瞥。
沈念禾心念一動,急忙開口將他叫住。
那男子一下子就站定了,猛地回過身來。
沈念禾十分不好意思地道:“這位管事,我家兄長說要去京城謀差事,他姓沈,喚作沈秦中,身高七尺二寸,左邊嘴角處有一顆痣,當是在大相國寺打尖借宿,若是你便宜,能否幫忙帶個話給他,說他妹妹沈秦西在鄭嬸嬸家中住得十分慣,另有裴三哥……也待我極好,叫他不用擔心,安心當差,等落定了再來接我也不及……”
一麵說,一麵,自袖子裡掏出一把銅板要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