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接得下來,等到立春,也未必能得多少錢把虧空補得回來便算大幸了。”他隻能這般道。
彭莽歎道:“能補多少是多少罷,果真湊不夠了,左右就是給郭監司罵過之後參得一本,貶官罰俸罷了,實在不行,我就不做這官,回鄉去也……”
這話實在沒有道理,裴繼安曉得這知縣脾氣,懶得聽此人長籲短歎,接了差事,自告辭不提。
他是個做事有首尾的,雖知不可行,然則隻要到得手上,便會儘力而為,是以自此日起,便將那公使庫中各項營生一一分查,更是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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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那一日沈念禾同謝處耘一道去得平影閣,在門口被對方拿話攔住。
她本來出門就隻是便宜這對母子說話而已,看書不過順帶,聽得謝處耘解釋,雖是話說得難聽些,道理卻也不錯,當時就點頭應了是,自在門外等著,半點不為難。
倒是謝處耘見她這般配合,回得家中,果然也不曾告狀,自己倒是有些沒意思起來,平日裡說話行事也收斂了兩分,又兼沒幾日就跟著裴繼安上衙門當差去了,他有了事情忙,更不像從前那般閒來生事。
沈念禾是個隻身坐在荒野裡嚼炊餅,也能品出麥香同甜味的性子,雖是前路茫茫,又憂心沈輕雲下落,此時有了棲身之所,又得裴家上下照管,卻也自消自解,按下心中焦慮,細細整理各版《杜工部集》異同不提。
轉眼就是休沐,這一日裴繼安依舊早早出門,那謝處耘卻是一覺睡到正午,等到醒得來,大驚大叫進得前院,見沈念禾正同鄭氏一齊坐著剝豆子,登時嚷道:“嬸娘,這都什麼時辰了,你怎的不叫我!”
鄭氏笑道:“你三哥說你忙了半月,十分辛苦,叫我給你睡一覺飽的吃麵不?給你把豬肉切得細細的,同那燜爛黃豆做個澆頭,保準好滋味!”
果然就進去切肉。
謝處耘見沈念禾一人坐著乾活,便坐在對麵一同幫著剝豆子。
他睡得足了,又被沈念禾瞧見偷懶,十分不好意思,拿雙眼睛瞄她一下,問道:“三哥說他甚時能回來?”
沈念禾道:“說是今日能早得些,叫嬸娘等著他回來再做那軟黃豆燜肉糜。”
謝處耘聽得裴繼安要親自下廚,立時口水直流,歎道:“自三哥接了這事,多日不曾吃他做的好菜了!”
他瞥著沈念禾,本要諷一句“便宜你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沈念禾隻曉得裴繼安因接了新差,最近忙得厲害,卻不曉得是個什麼事情,此時便好奇問道:“早該過了收秋稅了吧?又有什麼差事,竟是這樣忙?”
謝處耘便把那公使庫的爛攤子同她說了,又惱道:“依我看,那謝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日若不是得裴六伯拉那一把,他哪裡有今日,偏得還來使心眼他那兒子實在不中用,選的茶、酒鋪子,全是亂來,雇的人在裡頭渾水摸魚,不曉得內裡偷了多少好處去!”
又道:“彭知縣也好沒道理,三個月五千貫,不如縣衙也彆做活了,扮了綠林好漢去官道上頭搶還來得快些!”
沈念禾聽得微微出了神,半晌才問道:“若是做得到了,可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