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嶼注意到背後似乎有灼灼視線,直直落在他臉上。原本覺得無聊,忍了忍還是稍稍轉頭過去,正好捉到在拿他跟諾寶作比較的紀有初。
紀有初嚇得直接往後退了一大步,不僅臉刷得紅了,更是尷尬到打了個激靈,還好他手機又再次響起來,幫她解圍。
鐘嶼則是頭大,有了損友何堪,他現在每每聽見鈴聲都覺得煩不勝煩。此刻咬著牙根,腹誹是不是何堪那小子換了個小號,看到號碼時卻皺了皺眉。
紀有初看他陡然嚴肅,臉色更是隨著通話進行越來越黑。大概是工作來電,對方又很難纏吧,或者還是那個救了大胸美女的陌生男,尚不死心地問他借豪車?
她這麼想著就很嫌棄地扁了扁嘴,恰好電梯到達,她徑直走了出去。
匆匆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的鐘嶼卻突然喊住她:“諾寶剛剛醒了之後,一直在哭著要你,醫院那邊讓我們趕緊過去。”
這還是鐘嶼知道他們母子存在後,第一次用“諾寶”來稱呼那個孩子。原本覺得很陌生的名字,此刻從嘴裡吐出來,卻熟練得像是偷偷喊過很多次。
鐘嶼因而怔了下,紀有初也是。
她拚命壓抑著突如其來的反感,回歸正題:“他肯定是認生了。早上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太虛弱,沒顧得上害怕,現在肯定是回過味來了,我又不在身邊。”
孩子都是這樣,見不到親人就會很害怕。何況那裡是如此陌生,他又因為生病還在遭受痛苦。鐘嶼隻是想著,就忍不住咬緊牙根。
他拚命去按按鈕:“那一起再下去吧,反正車子也來了。”
紀有初卻猶豫著:“我這邊的事情還沒結束,我昨天就已經搞砸過一次,今天絕對不能再貿然離開。而且,”她疲憊不堪地捏了捏脖子:“剛剛的事總該有人出來解釋一下吧。”
鐘嶼想也沒想:“那我先去吧。”
電梯門再次闔上,門後鐘嶼整個人越來越窄。有限時間裡,紀有初看見他焦躁地反複拉扯領帶,門徹底關上前,他終於把這玩意兒給卸了下來。
門後的紀有初卻像是被壓上了什麼,兩肩沉而痛。
怎麼恍惚間,鐘嶼像是比她這個媽媽還要緊張起諾寶?她有請他過去醫院嗎,他這麼貿然去了又能管用嗎?
而且方才的事不是因他而起嗎,他現在難道不應該先留下來,幫她解釋一下。那樣說不定她還會暫時擱置爭議,同意他跟她一起去看孩子。
可他就這麼走了……
紀有初使勁閉起眼睛深呼吸幾次。算了,沒有他的那幾年都挺過來了,這次她肯定還是能順利解決的。
紀有初這一刻自我安慰得非常到位,等找到Fiona他們這邊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的錯誤。
崔宏方才吃鐘嶼一拳的部位已經青腫起來,不僅鼻孔兩邊各塞了一個棉球,被牙齒頂破的上嘴唇還向外翻著,樣子實在有點嚇人。
Fiona找了塊毛巾包著冰塊給他冷敷,看到紀有初回來,氣得恨不得拿眼睛殺死她:“紀有初,到底怎麼回事?”
崔宏看見她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剛想要大發雷霆,又被臉上傷口牽動,隻好放小聲音道:“那男人到底是誰,怎麼一上來就打人。”
Fiona跟一幫同仁都死死盯著她,特彆是Fiona,不停跟她遞著眼色,看看她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毛巾:“還不趕緊過來跟崔總道歉跟解釋!”
紀有初連忙過去接過Fiona的班,拿出方才來的路上想好的一套說辭:“崔總,剛剛那人是我的朋友,他可能是有點誤會了,才會突然那麼衝動。”
紀有初顯然是低估了做過賊的人有多心虛,一聽到“誤會”兩個字,立刻就一揮手把她推開了:“你也說是誤會了,但他打我可不是誤會吧?”
他向著旁邊Fiona一抬下巴:“蘇菲部長,麻煩你幫我打一下‘110’,好端端地就過來打人,這算得上是尋釁滋事了把。”
Fiona最不喜歡聽什麼,這人偏偏就往她脊梁骨上戳什麼。這麼半點麵子都不給,無非是要讓她向著紀有初極限施壓。
Fiona的臉當時就黑了,緊張地快速瞄了周圍一圈。她果然選擇把氣撒到紀有初身上:“Yule,你說這事該怎麼辦?請你朋友出來給崔總道歉,還是咱們真把警察喊過來?”
紀有初頭皮都麻起來,鐘嶼是不可能來道歉的,喊警察過來又會讓事態更複雜。本來就是對酒店聲譽有損害的一件事,難道還要再讓人知道這就是是酒店高管做的?
紀有初正在左右為難,Fiona突然瞪圓眼睛,顫著語氣地喊了聲:“楊特助?”
紀有初一怔,回頭向後看。幾步開外,楊誌斌提著個公文包走過來,跟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向著她挑眉笑了笑。
Fiona一度以為他是在知道此處騷亂後,過來檢查工作的,楊誌斌卻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神色,在落落大方地跟現場人打過招呼後,請她走到一邊去說話。
平時鐘嶼身邊唯唯諾諾的小助理,原來換個地點換不同的人,身上也會有不同的能量。他根本不必說什麼,隻是往那兒一站,立刻自帶了強大的氣場。
而紀有初知道,他的老板鐘嶼,才是一個真正的狠角色。
一邊崔宏已經被震懾住了,咕噥這是來了個什麼大人物,他向著紀有初腳踢了踢:“這人到底是誰啊,這麼大派頭?”
紀有初剛要回答,那邊楊誌斌喊她去。隻有兩個人的時候,他又恢複早上的殷勤和奉承:“老板喊我過來的,他在車上等你呢。”
“……”紀有初看著不遠處滿臉狐疑盯向她的Fiona,也不知道怎麼了,臉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