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一頓,又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看你現在情形,依然是放不下她了,依然在後悔曾經,可如果,你真有反思醒悟,真的希望她過得好,就應該讓她平靜、淡定、幸福,快樂……想方設法去成全對方,不是嗎?”

***

蘇友柏也不知他現在這些話算不算很卑劣自私。

很明顯,從對方表情僵硬的站姿,恍若澆了一盆兜頭淋水呆滯表情——對方受到打擊了,仿佛一把利刃狠狠戳進男人心窩。

“這麼說,我現在就連去再找她、求寬恕、求原諒,與之相見的資格都沒有。”他呐呐地聲音含恨。

恰逢好巧不巧,那畫橋遙遠處有一茅屋,不知什麼原因給燒著了,走了水。很多人在嚷救火,不然就出人命啦。

李延玉漆黑雙瞳也是一把大火在無情燃燒。熊熊烈火裡,是蔻珠。蔻珠因為去救孩子,又因為他的原因——獨自闖入那大火房子,置身濃煙,然後,她失明了,灰心絕望萬念俱灰樣子。

蘇友柏還不放過,由特加補一刀:“那麼,您曾經原諒寬恕過她嗎?若非你現在雙腿已好了,也才會作如此之樣,假若仍是廢人殘疾坐輪椅的王爺,你會原諒她嗎?”

李延玉猛然一震。

蘇友柏忽然還是有些不忍。“我以前是從不相信命的。”

他表情複雜地又說:“可看了你們倆,不相信也相信了——她曾經是你的災劫,而你,也會是她的災劫。你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再讓她丟一次性命、眼盲一次嗎?你就不會擔心害怕,你現在再去糾纏找她,又會給她帶來怎樣未知的噩運和傷害。”

籲了一氣,又道:“她現在很平靜,生活很簡單充實,雖不是大富大貴錦衣玉食,但每天的日子都過得單調幸福——她已經忘掉了你們那些過去,再也沒有那些痛苦難堪的不愉快回憶。她這樣的狀態,不好嗎?您又何必再來擾亂她?”

李延玉沉默著,緊繃薄唇,再沒說話。

蘇友柏請求他趕快離開這裡。又說,皇上,要草民給您磕頭下跪求嗎?

李延玉搖頭呐呐:“不,我早不是什麼皇上了。我不過一流亡在外的喪家犬。”

……

兩個人談話遂到此結束。

見男人始終沉默巋然沒動。蘇友柏搖頭歎息一聲,便快速轉身走進醫館,關好大門。

蔻珠道:“蘇大哥,那人,他已經走了麼?”

蘇友柏微笑:“走了,你放心。”

蔻珠用一雙疑惑複雜眼睛看他。“蘇大哥,我總覺得那人好怪,一看見他,心就慌得可怕甚至焦慮恐懼。也不知究竟是為什麼……甚至好像,好像,我們以前見過的。”

蘇友柏語氣囫圇,遂道:“沒有這事兒,是你想多了。剛才,我給他談了幾句便打發走了——我發現,他應該是精神失常這裡出毛病了。”

然後用手指指腦袋。

蔻珠便鬆口氣,道:“我說呢,怪不得!”

……

蘇友柏心想:是自己卑劣也好,自私也好,但是,自己這番舉動,總歸是正確的——對蔻珠尤其是正確的。

他們這對男女,真的不適合還有任何瓜葛牽扯。畫地為牢,各自斷情絕交,方是各人安好。

——

男人後來果真便沒再來敲門繼續糾纏尋找蔻珠。

李延玉那日也不知在醫館的大門外麵到底站有多久,蘇友柏有時偷偷開門看,外麵雨已經越下越大,暮色已昏,他還是站在那裡,淋著春雨,像個木頭樁子不動,仿佛在思考糾結著什麼。嘴角時不時會扯起,眼眸裡有狂喜,有激動,又有挫敗和痛苦難看。他一時心憫不忍,又去後房趕忙找來一把青綢油傘,快速推開醫館的大門,正要送去,然而,跑進了一看,空蕩蕩的雨霧,已不見男人任何蹤影。

蘇友柏微勾薄唇,笑了——看來,他的勸說應該是有用的。

男人變了,變得一股濃重滄桑、成熟厚重的味道。

他再不是從前那個一眼看去暴戾、陰鷙,殘酷,渾身長滿刺的人。

蘇友柏笑著笑著,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改變得這樣徹頭徹尾的男人——他忽然又嗅出一股更加危險不利的氣息。

***

次日,蔻珠和蘇友柏一大早起來。

今日,下了一夜的春雨驟然停了,也是兩人醫館正式開張給人看病就診的日子。

醫館很小,地方位置又偏,隱巷背街的,比之以前繁華的帝京城,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巷道人煙稀少,來來往往,稀疏寥落,不過偶爾兩三個人進來看病抓藥。

蔻珠抱怨著歎氣:“這個地方,實在位置太不好了。希望以後病人會越來越多,都知道咱們這個地方。”

蘇友柏便笑:“病人少,自然是好事。大夫希望病患多,是想多賺銀子,但是,人不來看病就證明生病的人少,不是麼?”

蔻珠搖頭也笑。

兩個人正如此閒閒說著話,“娘親,娘親——”

蔻珠聞得這道聲音,猛然心弦被什麼狠而有力一扯。

抬起頭來。

她張著小嘴,怔怔地望著眼前來人——

蘇友柏也震住不動了,兩眼凝視前方。

“娘親,娘親,你就是我的娘親,對嗎?”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看上去僅僅四歲光景。由一個男人抱在懷中。

那個男人,依舊一襲月白色長衫,模樣清俊,既成熟穩重,又蘊積多少風霜久礪打磨的滄桑。

那孩子,紅潤潤一張小嘴兒,除了那張小嘴兒,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全都是和蔻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淺色撒花半舊小襖,下麵淡色團花紋綾褲,穿得很整潔乾淨,看得出照看之人非常在用心照料喂養。

小男娃一直哭,一直哭,眼睛濕漉漉的,如水洗的黑寶石。

這也正是夢中時常出現的那個孩子模樣。

蔻珠不由自主地慢慢走過去,不經過任何人催促提醒,隻是一種本能和下意識,溫柔小心伸手,將男人寬闊懷抱中的小孩兒給輕輕、仔細抱過來。

李延玉緩緩閉上眼睛,像在努力克製壓抑什麼,良久,才輕輕睜開。“娘子,這是你的兒子。你不認識不記得我沒關係,可是,你還記得他的,對嗎?”

蔻珠猛地抬頭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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