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2 / 2)

便不停地哭泣,磕頭。

蔻珠簡直覺得像是聽見這世上最愚蠢、最荒誕無恥的笑話。“素絹!”

她氣得渾身都在哆嗦,冷冷道。“你把蘇大夫究竟想象成什麼人?——你瞅著他娶不到好姑娘了是嗎?我這殘花敗柳,你卻讓人家,你,你簡直是——你丟不丟人?!還不給我下去。”

素絹抬起那雙淚眼朦朧的杏圓眼:“小姐,你何須如此妄自菲薄,在你眼底,你不把自己當人還說是什麼殘花敗柳,可知,在蘇大夫心裡,他又是怎麼想的呢?”便轉過頭:“是不是,蘇大夫?”

蘇友柏渾身也在哆嗦輕顫,臉色發白,一時無語。

素絹道:“他為了你,到底做過些什麼,我都一直沒敢說,而我一直也都在等,說不定他哪天會自己主動開口向你表白心意,畢竟,我身為奴婢,也不好插手過問你們的事,可如今,我卻箭在弦上、不得不說了。”

蘇友柏道:“素絹姑娘!你住嘴!”

素絹依舊繼續道:“蘇大夫,如果我猜得沒錯,你說你已經被趕出師門,原因,是你惹怒了你師傅——那麼,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呢?你後背上那些傷,又是怎麼來的,您敢向我家小姐解釋清楚嗎?”

***

四個月大的孩子,已經徹底長齊全了,說不定馬上就會在肚子裡胎動了。

秋天的木槿花長滿了院子,醫館後院,是處規整古樸的小小四合院。醫館前廳到這後院,是一處圓形門洞做連接隔斷,門洞後麵,便是一道裝飾著磚雕粉牆的寬闊影壁。房屋大概有七八間,蘇友柏住的一直是東間,蔻珠和素絹住的便是對麵南廂房。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常三更五時,早晚麵對麵相視笑著起來,一起用膳,偶爾下棋共商為病人治病的方案,又一起研究醫道,來來往往,似乎已經超越了她對朋友的界定——

是的,在蔻珠心裡,蘇友柏之於她,已經由知己朋友慢慢轉化為親人,親得就跟兄長一樣。

她可以為他兩肋插刀,何嘗他也不同樣如此。

如今,卻打破這個界限了,蔻珠覺得十分不適應。

她站在那開滿木槿花的院子階前怔怔出神發呆。

“小姐。”

素絹又來催她提醒她了。“咱們不能不懂得感恩,是不是?您瞧,蘇大夫為您付出了那麼大的犧牲,難道,您就連一點男女情愛都不肯給他嗎?——你一直都在說,您會辱沒他,這孩子又不是他的親生骨血,憑什麼讓人家來領責擔任,可知,在那蘇大夫的心中,對他,這事絕不會是辱沒,而是幸福啊!心悅愛戀一個人時候,他不會去計較這些的,相反會覺得是件幸福歡悅的事兒。小姐!”

素絹又跪下來苦苦哀求道:“我求求您了,您到底點個頭,好嗎?”

蔻珠道:“你下去吧,你這樣子,很難看。”

她轉過身來,眸光冷冷看著素絹:“我可以這樣告訴說麼?就算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都不會隨便給他找個爹。”

素絹哭得珠淚連連:“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蔻珠從胸口緩吐一口氣,抬頭悵然說道:“我欠了那人有大半輩子,這種壓力,時常壓得我氣都喘不過,如今,我好容易把罪業還完了,這口氣也總算緩和下來,可你們卻又說,還要再讓我——讓我來第二次,再欠人一次債業。”

說著,她轉身走了。

***

蔻珠最後的決定是,她要儘快離開帝京城,遠避這天子腳下。

蘇友柏對於蔻珠的拒絕,倒是顯得相當沉靜理智。

有時看完病人回到廂房,他疲憊坐下,手揉著鼻梁骨心事重重,素絹很心疼地,時不時跑過來安慰:“蘇大夫,我家小姐也是一時倔強,等她以後,想明白一個女子獨自撫養孩子長大有多麼艱難不易,她就知道了。”又說:“您放心,我會勸著她的,隻要有我素絹在,定不會讓你們就這樣錯過抱憾終生的。”蘇友柏苦笑,倒是感激這丫頭的好心美意。

隻搖頭道:“不,你不要再去勸她了,不用費那種事。你家小姐,她也是個可憐人,她這輩子,真是活得夠累了。——如今,我又以孩子的名義,說要娶她,仔細回頭想想,這樣又算什麼呢?她一輩子都在還人的債業,現在,好容易還完了,咱們還要讓她來個第二次嗎?——不,我不要看見這樣的袁蔻珠,就算真的借此娶了她,看著她每日裡小心翼翼,在我麵前因為孩子的事而愧疚卑微,過得縛繭重重……不,不。”

他像夢囈一樣扭著麵部說道:“這樣的蔻珠,我不是要殺她第二次嗎?”

然後便對素絹說道:“總之,你也莫要再過問這件事了。一切,都順氣自然吧。你放心,你家小姐說,她會就此離開京城,從此以後,隻要她不嫌棄,而不管她會走到哪裡,我都會一直陪著她的,照顧好他們倆母子。”

素絹淚眼婆娑凝望著他。“蘇大夫,值嗎?這樣值嗎?”

蘇友柏低頭,輕聲歎了口氣。值不值,不是誰說了算,更不是他說了算。

他輕輕啜著茶。

忽然想起一首詞:“前塵往事斷腸詩,儂為君癡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間多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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