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手指在兔子腿根上的那一排小字上摩挲,莫名地,他的思緒像脫韁的野馬——
他開始在腦海中描摹著,這排小字,真的印在容玉煙腿上的樣子……
應該用和蟲紋類似的顏料,靛藍色的細小紋路,印在皮膚上,越發襯得皮膚白皙細膩……
那排字,應當換成:容小玉,小舒的。
想到這裡,嵐望舒嚇得驀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腦袋裡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垃圾?
嵐望舒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這些廢料清空。
在安靜的房間裡獨自坐了挺久之後,嵐望舒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他怎麼回來自己房間了?他是怎麼被容玉煙自然到不著痕跡地哄騙回自己房間裡來的?
嵐望舒在這種憤懣和掙紮情緒中,熬到天色泛白,才終於睡過去,睡得很不踏實。
早上,他被提前訂好的鬨鐘叫起來,洗漱完,下樓去找容玉煙的時候,眼底便掛上兩個深得可以用來研墨的黑眼圈。
容玉煙正坐在桌子一角等嵐望舒下來吃早飯,看到嵐望舒那可怕的臉色,怔住,
“怎麼臉色這麼差?”
嵐望舒一晚上沒睡好,帶上起床氣,挨著容玉煙在桌邊坐下來,擰著眉頭,拿起一片麵包,一口咬下去大半,包在嘴裡用力咀嚼。
期間,他一言不發,完全沒理會容玉煙的問題。
容玉煙輕輕挑起眉毛,看向嵐望舒側臉,
“不會真的是怕黑,所以失眠了吧?”
容玉煙記得嵐蝶衣以前偶爾是會有怕黑的毛病的。
他們一起住在聖保羅社會化撫養院的那段時間,到了晚上,嵐蝶衣常常會偷偷摸進他房間裡來,悄悄爬上他的床,掀開被子,鑽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然後仰起臉看向他,帶著顫音輕聲說:
“小玉,我害怕,我的房間好黑,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容玉煙那時候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可嵐蝶衣已經都快成年了,雖說嵐蝶衣身材瘦小,但依舊比年幼的容玉煙大一號,那樣一隻年長的雌蟲,要往自己年幼的弟弟懷裡鑽的模樣,實在是很滑稽。
但容玉煙也沒多說什麼,隻是抬起手,抱住嵐蝶衣的肩膀,好像他才是年長的那個似的,用平靜的語氣問嵐蝶衣:
“怎麼突然怕黑了?”
嵐蝶衣那時候很小聲地,神秘兮兮地告訴他:
“晚上,好吵。”
“好吵?”
容玉煙無法理解,“我們的房間隔音效果挺好的,哪裡吵?”
嵐蝶衣搖頭,“不是外麵,在裡麵,我的腦袋裡,好吵。”
容玉煙最終隻把嵐蝶衣的話歸結為,是他太怕黑,所以腦袋裡會胡思亂想。
而現在,看到嵐望舒那濃重的黑眼圈,容玉煙忍不住想,這孩子,怕不是遺傳了他雌父膽小怕黑的毛病。
而嵐望舒依舊沒有理會容玉煙的問題,隻是臉色變得更差了。
容玉煙看著嵐望舒那蒼白的臉色,突然有些擔心。
他抬起手,手掌貼上嵐望舒額頭,問:
“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
冰涼的手指碰到嵐望舒溫熱的額頭的那一刻,嵐望舒像是被針刺到了似的,腰部倏然繃緊,整個上半身往後彈,慌張躲開容玉煙的手,不讓對方碰到自己的皮膚。
嵐望舒反應太大,造成的動靜不小,帶動餐桌和餐椅都挪動了一點,發出尖細的聲響。
容玉煙的手伸在半空中,停頓片刻,這才收回來。
他盯著嵐望舒的臉,眉頭擰起來,肅聲說:
“真的生病了?那今天去維修召喚器的行程,取消吧,身體要緊,先領你去醫院。”
容玉煙說著,已經從光腦賬號裡把醫院的預約係統調了出來。
嵐望舒這時卻抬起手,一把將他麵前的懸屏按下去。
嵐望舒終於開口,聲音竟然非常沙啞:
“不是生病,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