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共飲(1 / 2)

四皇子韋恩從小養尊處優,記事起就沒有被打過了,也很少受到責罰,今晚這樣被當眾拿毛巾扇巴掌的事,簡直出離了他的想象。

韋恩愣在座位上,一時之間都忘了給出回應。

房間裡其他蟲顯然也沒有料到事態會陡然發展成這樣,都呆立當場。

偌大的宴會廳裡,倏然變得落針可聞。

最終,韋恩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喚醒了他的怒火,他騰的一聲從位子上跳起來,猛地抬手,試圖去搶奪懸在他臉旁的擦手巾的控製權。

韋恩的精神力等級是 A,雖說在皇子中不高,可也比嵐望舒的 A- 要高一些,按理說,想要搶奪區區一張擦手巾的操控權,很容易。

所以,在韋恩抬手的那一刻,嵐望舒立即收斂住自己的精神力,順其自然地把擦手巾讓給對方。

韋恩有樣學樣,舉起手就要把擦手巾往嵐望舒臉上扇過去,嘴裡怒罵:

“你就是故意的!你這隻來路不明的地球野雞,誰給你的膽子——”

“——夠了!”

韋恩話說到一半,高桌一側傳來渾厚的嗬斥,緊接著,韋恩手中的擦手巾飛了出去。

攝政王法爾冷臉看向四皇子,“韋恩,你是皇子,注意身份,不要把自己弄得像個市井流氓,你如果連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那就不配坐在這餐桌邊!”

攝政王極少對皇子講出這麼嚴厲的訓斥的話,韋恩聞言怔怔看向對方,囂張氣焰頃刻消散,隻是非常委屈地辯解:

“可是,是他先打我的!”

“那是你出言不遜在先,”法爾親王說著,見韋恩還要開口狡辯,抬起手阻止他,“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再提起,彆怪我直接喊侍衛把他請出去。”

韋恩臉頰還在疼,眼看就要紅腫起來,心裡更是憋悶得厲害,可到底不敢違逆攝政王的意思,隻能坐回位子上,啪一聲,用力踢了踢自己腳邊的桌腿,然後怒目瞪向坐在身邊的嵐望舒。

嵐望舒無視了他的瞪視,轉過頭,投入到和攝政王的對話中去。

攝政王問了嵐望舒幾個日常的問題,無非就是新過來這裡是否過得習慣,對這裡的環境和食物是否滿意,如果有任何問題,都隨時提出來,宮裡一定竭儘全力幫忙,之類的話。

嵐望舒全程帶著笑一一應答,間或舉杯,和親王以及幾位兄弟飲酒,相互講著客套的寒暄話語。

坐在嵐望舒斜對麵的太子菲克,晚宴期間,始終看著嵐望舒。

他手肘撐在麵前餐桌上,手指放在唇邊,微微揚起唇角,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眼中寫滿濃厚的興趣,就那麼默默地注視嵐望舒的一舉一動,好像嵐望舒是一部極精彩的電影似的。

坐在菲克旁邊的最小的皇子猶他則正相反。

猶他全程都垂著頭,專注地喝自己麵前的那碗湯,不曾抬頭看嵐望舒一眼。

一頓皇室的家宴,吃得各懷心思。

宴會結束時,攝政王叫住嵐望舒,說有幾句話想和他單獨聊聊。

嵐望舒沒理由拒絕,跟著對方穿過側門,去了會客廳。

走進房間,攝政王開門見山地說:

“望舒,你的身份,還有……那張婚書,都已經正式進入內閣的審議通道了,但是,從初審到終審,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你有什麼打算嗎?”

嵐望舒一個剛從地球過來的小蟲子,能有什麼打算。

他畢恭畢敬笑著說:“聽從親王殿下的安排。”

法爾親王聞言,發出渾厚的笑聲,點頭說“好”,又說:

“聖保羅貴族學院,這兩天剛好新學期開學,你雖然還沒有正式公開身份,可是,我想,安排你去那邊借讀一段時間,你看怎麼樣?”

相比於在沉悶的規矩繁瑣的宮殿裡行走,嵐望舒自然是更樂意去學校的,那裡自在很多。

所以,對這安排,嵐望舒自然是欣然同意。

法爾親王見嵐望舒態度極為配合,很是滿意,說自己會儘快安排下去,之後又講了些歡迎嵐望舒回來的話,然後看一眼時間,匆匆與他道彆,趕去參加晚上的內閣會議了。

嵐望舒由侍從領著,從會客廳走出來,迎麵就看到聚在一起聊天的太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嵐望舒腳步滯住,正想轉身繞開他們,韋恩這時卻率先注意到了嵐望舒的身影,邁步走過來,一副圍追堵截的架勢。

嵐望舒暗道不妙。

他倒不怕韋恩能把他怎麼樣,他隻是怕麻煩。

這時,一架輪椅緩緩行至嵐望舒麵前,剛好橫在嵐望舒和韋恩之間,將兩隻蟲隔開了。

萊格坐在輪椅裡,抬頭看向嵐望舒,輕聲問:“可以送我去西側花園嗎?走殘障通道。”

這顯然是在給嵐望舒一個機會,繞開另外幾個皇子,離開宴會廳。

嵐望舒抬頭看一眼不遠處的韋恩,又看向萊格,點點頭,繞去萊格的輪椅後麵,推著他往殘障通道走去。

韋恩盯著嵐望舒的背影,咬牙切齒,但並未跟過去。

嵐望舒推著萊格的輪椅,走下一條緩坡,很快就到了通往西側花園的落地窗邊。

室內和花園之間,有一道低矮的門檻,嵐望舒雙手用力攥住輪椅靠背兩側的扶手,將輪椅緩緩抬起來一些,越過那門檻。

輪椅的前輪抬起時形成傾斜角度,讓萊格的褲腿被迫往後滑去。

萊格刻意穿了比較寬鬆的長褲遮掩住雙腿,現在這樣的姿勢,卻被迫讓褲子貼在他腿上。

柔軟的長褲布料,完美地將他雙腿的線條勾勒出來,那是肌肉萎縮後,細瘦到皮包骨的一雙腿,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萊格抬手,看似隨意地將長褲的布料扯鬆了些,重新掩蓋住自己那雙畸形的腿。

嵐望舒全程都沒有停下推輪椅的動作,好像並未看到萊格的雙腿,也沒有看到他遮掩的動作似的。

“把我放在護欄邊上吧,謝謝。”

萊格這時輕聲說。

嵐望舒注意到花園角落停著一架小型飛行器,飛行器邊上,靠著兩條機械義肢。

他把萊格的輪椅推到義肢邊上的防護欄處,停下來。

萊格用精神力操控旁邊的機械義肢,裝載在自己雙腿上,將原本纖弱的一雙腿,完美地包裹起來。

待到裝好義肢,萊格渾身鬆懈下來,坐在輪椅裡的腰肢不再僵硬,雙唇也不再緊繃。

那一刻,莫名地,嵐望舒覺得,佩戴上機械義肢的萊格,很像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嵐望舒全程都沒有說什麼,可他這樣的體貼,卻引得萊格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主動開口:

“我不喜歡皇宮,更討厭參加晚宴。

“宮中規矩森嚴,飛行器和機械義肢都不允許帶入室內。

“在那裡,我沒辦法用義肢偽裝成正常蟲,隻能被迫接受侍從的服侍,做回一個尊貴的、殘廢皇子。”

回想剛才萊格被幾個侍從抱上高桌邊的高腳椅的模樣的嵐望舒明白對方的心情。

宮殿內,是最講究階級劃分的地方。

用餐的王公貴族一定要用精神力操控餐具,顯得高蟲一等,而那些服侍的奴仆,哪怕精神力等級不低,如非必要,也是不允許用精神力來操控室內的各種器具的。

奴仆們,必須用最原始的方式,來服侍主子,以彰顯貴族們的榮譽。

嵐望舒看向萊格,認真說:

“你本來就是一隻正常的雄蟲,不需要偽裝。雙腿不方便,這種事,並不可恥,沒必要遮掩。”

萊格和嵐望舒對視一陣,然後失笑搖頭:

“或許,對於貧民來說,確實如你所說,可是,對於一名皇室成員,就不是了。”

萊格這樣交淺言深,嵐望舒不方便接話,便保持了沉默。

萊格借著昏黃的燈光,默默注視著嵐望舒,片刻後,說:

“你的眉眼,和你雌父很像,你們都有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瞳。”

嵐望舒微微一怔,

“你,認識我雌父?”

“隻見過幾麵,他是隻很溫柔也很善良的雌蟲。”

嵐望舒聞言,笑起來。

是啊,他的父親,是個對任何人都抱著最質樸的善意,沒有防備心的,溫柔的……笨蛋。

既然對方主動提起,嵐望舒便順勢問:

“他離開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

萊格搖頭,“那時候,我還太小,並不清楚。”

他看向嵐望舒,補充一句:“我想,你大概能猜到,那涉及到皇家的醜聞,所以,宮裡宮外,都是不被允許談論的。

“既然決定回到這座宮殿,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聰明的做法,就應該不要尋根究底。”

嵐望舒垂著眼,淡淡應:“嗯。”

他睫毛濃密,尾端卷翹,垂下來時,在眼瞳上打下兩片陰影,襯得那一雙眸子越發靈動。

萊格盯著嵐望舒的臉,心想,這真的是一隻極漂亮的雄蟲,比他見過的任何一隻雄蟲,都要漂亮,就像這隻雄蟲的雌父,那隻鳳尾蝶。

想到這裡,萊格再次開口:

“你不該回來。”

嵐望舒抬起眼眸,重新看向萊格。

萊格覺得自己現在講這樣的話,未免馬後炮了,該不該回來,這隻雄蟲都已經站在這宮殿裡了,難道還能給他送回地球去不成?

想到這裡,萊格轉而問:

“為什麼,要回來?”

或許是剛才萊格有關他雌父的那一番話,將嵐望舒軟化,讓他短暫地放下戒備,難得地,講出了實話:

“回來,弄清楚一些事情的真相。”

萊格順勢問:“和你雌父有關?”

嵐望舒便不再回答了。

萊格又問:“有眉目了嗎?”

嵐望舒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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