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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老板,真的有感情嗎?

“老板,”盧戰的聲音變得小心翼翼,“發生什麼事了?”

馬克將肥胖的身軀一點點地靠進沙發靠背裡,抬起手,搓了搓肥胖的臉頰,然後長歎出聲。

許久後,馬克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盧戰呐,那孩子,說到我心坎裡去了。”

嵐望舒沒有對他提出任何請求,可馬克卻忍不住想,那孩子,應當也是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片黑暗,因為找不到一絲光,所以才會明白他的辛苦吧。

想到這裡,馬克想,或許,自己可以給那孩子一絲光亮。

隻是給那孩子非常細微的一點點暗示,無傷大雅,應當,不會影響到大局。

*

當天晚上,嵐望舒收到了來自一個陌生賬號的一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晦澀不明,可是,看到那短信的一瞬間,嵐望舒立即明白,他的攻心計,成功了。

他將一枚小小的釘子,刺進一個看起來固若金湯的堡壘裡。

那堡壘堅硬的外殼上,出現了一條裂縫。

這條裂縫,就是他孤軍深入堡壘中,進行這場幾乎沒有什麼勝算的戰役時,最關鍵的轉機。

第126章

從皇冠集團總部離開, 韋恩開著飛行器送嵐望舒回星際軍基地的路上,興致勃勃地問:

“哥!你跟我舅舅聊得怎麼樣?他答應支持你了嗎?沒關係的,上次你直接拿到63%這麼高的票數, 隻差最後一點, 就能一舉把儲君之位搶回來了, 下次投票肯定沒問題的。”

韋恩顯然對這段時間內閣成員身上發生的那些事一無所知,滿心以為嵐望舒仍舊在擔心儲君投票的事,講了一通之後,又拍著胸脯打包票, 說他會想辦法幫嵐望舒把剩下的票倉都爭取下來。

嵐望舒轉頭看一眼韋恩那愚蠢又清澈的眼神,笑起來。

他們的飛行器在星際軍基地的休息區頂層停機坪上降落時,旁邊軍用停機坪上, 正有一隊皇宮裡的飛行器整裝待發。

“是我父王。”韋恩一眼認出來。

嵐望舒點頭,這事今天一早容玉煙就告訴過他,“陛下過來和我舅舅聊兩天後啟程的星艦部署問題。”

韋恩點點頭, “父王剛回來沒幾天, 就又要走了,也太匆忙了。”

韋恩對自己這位國王父親的感情並不深,從小到大, 他幾乎從來沒有和科爾國王單獨相處過,麵對麵接觸的時間,全部加起來,可能都沒有一個暑假長。

他對科爾國王更多的是敬重,卻沒有太多親情。此時這樣隨口感慨,也並非是舍不得父親離開, 而隻是覺得國王陛下行程拉得這麼滿,或許會很辛苦。

說話間, 他們先後從飛行器上下來,站在駕駛艙門外,朝著科爾國王的侍衛隊的方向,恭敬地行注目禮。

然而,國王的侍衛隊卻並未如預期的那樣迅速離開。

“出什麼事了嗎?”

韋恩眉頭皺起來,困惑地看向不遠處的侍衛隊拱衛下的皇家飛行器——分明早已經整裝待發,為什麼遲遲不見侍衛隊啟程離開?

這時,就見其中一架小型飛行器啟動,緩緩朝著韋恩和嵐望舒的方向駛過來。

飛行器穩穩地落在他們麵前,一位年長的侍從從副駕駛艙走出來——是科爾國王的貼身侍從,老金。

老金先向兩位殿下恭敬地行禮,然後看向嵐望舒,“望舒閣下,陛下想邀請您,去小聚一下。”

……小聚一下?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是引得韋恩吃驚地看向老金。

科爾國王,從來沒有和任何一位皇子“小聚”過。

震驚過後,韋恩的目光中,帶上了一點隱隱的期盼,似乎是在期盼科爾國王的這個所謂“小聚”裡,也包括了自己。

然而老金隻是輕輕搖頭。

顯然,科爾國王是要單獨和嵐望舒見麵。

失落情緒一閃而過,韋恩很快笑著向他們道彆。

嵐望舒在老金的帶領下,走進科爾國王的飛行器裡。

國王陛下的飛行器非常寬敞,裡麵各種生活設施一應俱全,甚至有個雕花軟榻,用來休息。

此時國王斜倚在塌上,正在閉目小憩,見嵐望舒被領進來,他笑著問:“吃了嗎?”

現在天色已經黑下來,但嵐望舒還沒有吃晚飯,韋恩在回來的路上問過他要不要一起吃,嵐望舒想回來陪容玉煙,拒絕了,此時聽國王問起,如實搖頭說沒有。

“剛好,我準備去路邊隨便吃一點,要不要一起去?”

科爾國王又問。

嵐望舒點頭,笑說:“好啊。”

科爾國王說“去路邊隨便吃一點”,嵐望舒以為他說的不過是客套話,可是飛行器真的降落在一家路邊攤門口時,嵐望舒才意識到,科爾國王的這個所謂的“隨便”,是真的非常隨便。

這是一家很標準的蒼蠅館子。

因為國王的到來,這家路邊攤所在的一整條街道都被提前清空並封鎖起來,隻留下幾個店家,維持著營業狀態。

國王領著嵐望舒去的那家店是個賣燒烤和小炒的鋪子,店家笑著領他們去自己店鋪最裡麵一個乾淨的餐桌坐下。

這店鋪的環境非常差——

因為常年被油煙浸著,桌椅板凳上滿是油膩膩的汙漬,哪怕被抹布擦過幾道,依舊無法將上麵粘膩的觸感去除。

不光是桌椅,就是牆麵和天花板上,也都是油煙熏出來的黑色印記,放在角落裡的立式空調的扇葉咯吱咯吱地響著,吐出來的風,都帶著黏糊糊的燒烤味。

此時大堂裡僅有的一個服務生正在滿頭大汗地打掃衛生,顯然是臨時被通知了國王陛下要過來,所以急著在做清掃。

他把滿地丟棄的餐巾紙團掃在一起,正在往垃圾桶裡塞。

嵐望舒在桌邊坐下來,垂頭看一眼腳下。他腳邊的地板上還有不少黑乎乎的痕跡,應該是油湯潑灑出去形成的陳年汙垢。

打從走出飛行器開始,嵐望舒臉上就始終掛著驚訝神情。

他是從孤兒院走出來的,這樣的蒼蠅館子,他去的多了,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亞特蘭尊貴的國王陛下,竟然也會來這樣的地方。

“陛下,還有這位年輕的小閣下,兩位想吃點什麼?”

老板站在桌邊,手中托著點餐的懸浮光屏,笑著問。

“老樣子吧,”科爾國王說,“各來兩份。”

“好嘞,兩位稍等,馬上好。”

老板收起點餐屏幕,笑嘻嘻地離開了。

嵐望舒看著老板麻利地開始備菜的身影,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了,“陛下經常來這裡?”

國王搖頭,“挺多年沒有來過了。”

說話間,幾份小炒和燒烤已經端上了桌,國王抬手指了指其中一盤鋪滿佐料浸滿劣質地溝油的烤串,說:“他們家的烤韭菜,味道一絕,全亞特蘭,找不到第二家。”

嵐望舒怔怔看著國王大口嚼著肉串的側臉。

“怎麼,吃不慣?”

國王見他不動,問了一句。

嵐望舒搖頭,這才跟著吃起來。

他一口韭菜吃到一半,就聽國王陛下悠悠開口:

“這兩天,你跟玉煙一直待在星際軍基地裡,想必,你小子是出了不少體力和精力吧?多吃點韭菜,補一補。”

“咳咳咳咳……”

嵐望舒聽得心頭一緊,臉上一紅,一口韭菜嗆在喉嚨裡,咳了半天。

科爾國王見狀,抬起手,像是想要幫他順順背,手伸到半空,又猶豫著收回去,最終隻哼笑一聲,說:

“我看玉煙的軍裝領口扣子都扣到最上麵一顆了,也蓋不住他身上的那些痕跡。

“臭小子,悠著點,彆欺負我徒弟,否則我可不會輕饒你。”

嵐望舒這時終於把韭菜吞下去了,聞言,小聲地埋怨一句:“我還是您兒子呢,怎麼沒見您向著我……”

科爾國王聽到了他的小聲嗶嗶,微微怔了怔,失笑搖頭。

一老一少就這麼坐在一張小方桌邊上,吃著小炒,閒話家常,其樂融融。

有那麼一瞬間,嵐望舒都恍然覺得,他們隻是一對尋常百姓家的父子,身邊坐著的,是從小陪伴他長大的父親。

正想得出神,最後一盤炒飯被端上桌,嘗到那獨特的放了糖的配方,嵐望舒怔住。

他終於明白,他雌父嵐蝶衣那奇奇怪怪的炒飯配方,是從哪裡學到的了。

這時,就聽科爾國王說:

“我以前年輕的時候,經常和你父親半夜跑來這裡吃燒烤。

“那時候我還隻是個普通皇子,無權無勢,你父親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小雌蟲,我們兩個在這裡一待就是一整晚,直到滿身油煙味,前胸後背都汗濕。

“我那時候,隻覺得,時間過得太快,相處的機會太少,隻希望,可以永遠那樣,和他單獨在這裡,待到天荒地老。”

嵐望舒看向科爾國王,深深地望進國王那一雙綠色的眼瞳裡,像是想要從那雙眼裡尋找到什麼。

沉默許久之後,嵐望舒收回視線,咬著插在冰鎮汽水裡的吸管,眼眶紅了,淚水在眼底打轉,模糊了視線。

科爾國王將嵐望舒的神情看在眼裡,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笑著將炒飯朝嵐望舒麵前推了推,勸他多吃一些。

就像嵐望舒去皇冠集團總部找馬克時隻字不提內閣一樣,這頓晚飯,科爾國王也完全不談朝政和時局。

國王不提,嵐望舒自然也不會主動挑開話頭。

他們就這樣在輕鬆的氛圍中,吃完了整頓飯。

“挺晚了,”國王這時說,“走吧,再不回去,我要趕不上晚上的會議了。”

說罷,國王站起來,扯了扯坐出褶皺的上衣,然後轉身往門外走。

這時,嵐望舒卻在國王身後,喊了他一聲:

“爸。”

這簡單一個字,嵐望舒喊得聲音很輕,幾乎要被吱吱呀呀的空調扇葉的轉動聲給完全淹沒了。

可這輕輕一個字,卻是重重地落在科爾國王的耳朵裡,一瞬間,他腳步滯住,呆立在門口。

“我可以,抱抱你嗎?”

嵐望舒又問。

科爾國王轉回身,並未在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他神情複雜,嵐望舒看不透那神情,隻默默站在那裡,等著他。

父子就這樣隔著一些距離,對望著,僵持著。

最終,科爾國王笑起來,朝小雄子緩緩地伸開雙臂。

嵐望舒像個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禮物的孩子,笑得滿足,他趕在科爾國王反悔之前,一個箭步衝上去,撲進國王的懷裡,雙手緊緊環住對方的背,用力箍住,久久不願放開。

“望舒閣下!”

一直守在門外的老金看到這一幕,嚇得慌張上前去,伸手想把嵐望舒拉開,“千萬莫要這樣,陛下先前在邊境受過傷,傷在背上,可經受不住您這樣用力的擁抱!”

聽到老金的話,嵐望舒很快把手鬆開了。

科爾國王輕笑搖頭,“不要緊,陳年舊傷了,早沒事了。”

嵐望舒到底沒敢再和國王有過多的肢體接觸。

不過,剛才和國王短暫擁抱的場景,卻是深深地烙印進嵐望舒的心底。

直到獨自回去星際軍基地的統帥休息室,嵐望舒都還在仔細地回味那一個擁抱,回味那擁抱裡的每一個細節。

他想努力回想起那擁抱裡的溫度,還有國王的心跳……

可是,想得越深,嵐望舒的目光,就變得越深沉。

直到一雙手臂從他背後伸過來,將他攬進懷裡。

容玉煙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見小蟲獨自坐在沙發裡發呆,忍不住走上前去,環住對方肩頭。

嵐望舒抬起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雌蟲。

從嵐望舒的方向看過去,可以清楚得看到容玉煙利落的下頜線條,還有纖長的銀白色睫毛。

嵐望舒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容玉煙,一言不發。

有那麼一刻,容玉煙想問小蟲在想什麼,那麼出神,可鬼使神差的,他的話在這樣的對望中,儘數咽了回去。

最終,容玉煙沉默著,俯下|身|去,微涼的手指捏住嵐望舒的下巴,輕輕吻住小蟲溫熱的雙唇。

隻蜻蜓點水般的一吻,之後,容玉煙迅速撐著手臂,想要退開。

可是嵐望舒卻倏忽跪坐起來,抬手用力攬住容玉煙脖頸,將那一吻加深。

他動作有些急切,攬住容玉煙脖頸的手臂用力到肌肉線條浮現,像是恨不能將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裡似的。

“唔……”

容玉煙沒料到對方反應會這麼大,一時沒有防備,被嵐望舒勾住後頸,直接從靠背後麵拉下來,跌進了沙發裡。

嵐望舒翻身壓在容玉煙身上,依舊熱切地親吻著對方柔軟的雙唇,吮吸著。

直到嵐望舒將手從容玉煙襯衫衣襟裡伸進去,掌心覆在他左側胸膛上,容玉煙才察覺不對,喘息著退開,抬手用力攥住嵐望舒手腕,

“望舒!”

第127章

嵐望舒不願意收回手, 任由容玉煙用力攥住自己的手腕,但他掌心依舊死死地貼在容玉煙皮肉上,將那裡緊實的肌肉都壓得有些凹陷下去。

容玉煙推拒的力道並不大, 見嵐望舒的神情不太對勁, 他便將手指鬆開了。

嵐望舒此時半垂著眼皮, 濃密的黑色睫毛將琥珀色眼瞳遮擋住,看不清裡頭的情緒。

他視線低垂,落在容玉煙胸前,眉頭越擰越緊。

容玉煙將身上力氣都卸下, 抬起手,指腹輕輕摩挲身前的小蟲溫熱的臉頰。

“望舒,”他輕輕喊了一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你父王……和你說了什麼?”

嵐望舒像是沒有聽到容玉煙的問題,依舊低垂著眼眸,喃喃低語:

“擁抱的時候, 應該會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還有……急促的心跳吧?就像現在這樣……撲通撲通……為什麼剛才在飯館裡,我什麼也沒有感覺到……”

嵐望舒說著,手指撥動兩下, 引得容玉煙身體顫栗。

“望舒!”容玉煙支著手肘,將身體撐起來,從嵐望舒身下退出來一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嵐望舒終於抬起視線,看向容玉煙的雙眼,沉默地對望片刻之後, 他緩緩挪動著雙膝,跪坐到容玉煙腿上, 伸出雙臂,環住容玉煙的腰,又將腦袋擱在容玉煙肩膀上。

“舅舅,我有點累……還有點怕……”

他聲音悶悶地說著,停頓片刻,又搖了搖腦袋,改口說:“很怕。”

嵐望舒不是個會把害怕掛在嘴上的雄蟲,相反,他幾乎從不曾真正吐露過自己內心的恐懼。

以前遇到刺殺,哪怕害怕到每晚都要在枕頭下麵準備好防身的兵器,害怕到睡夢中感覺到風吹草動都會出現應激性反應,他也沒有流露出半分。

他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軟弱,他總是努力偽裝出風輕雲淡的樣子。

可是,他現在逐漸看到麵前的那一片黑暗,那麼陰森可怖,卻沒有退路,隻能一步步走進去。

他已經用了自己最大的勇氣,想要克服那種恐懼,可是,辦不到。

他隻能鑽進容玉煙懷裡,想要從自己最信任、最依賴、最愛的蟲身上,汲取到溫暖,和勇氣。

像隻帶著滿身疲憊回到家裡,向主人撒嬌的大狗。

容玉煙聽得心中一片柔軟,抬起手,輕輕揉著嵐望舒脖頸後頭的發茬,

“不怕,有舅舅在,不會有事的。”

*

距離科爾國王啟程,隻剩下不到兩天時間了,容玉煙的時間很緊迫,他要趕在國王離開前,把所有有關這次內閣事件的證據全部搜集起來,交出去。

哪怕有國王的隨身國璽在,讓這一切變得簡單很多,可一天半的時限,實在太短,他要做的事,太多。

所以,把身邊的雄蟲哄睡之後,容玉煙起身,推門離開,重新回到了指揮室。

容玉煙離開之後,嵐望舒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

這時,他的光腦賬號裡,收到一條來自某個陌生賬號的消息——

[半小時後,國王寢宮,地下密室]

沒有落款,沒有多的解釋,但是收到消息的一瞬間,嵐望舒立即猜到,這是馬克發給他的消息。

他白天在皇冠集團總裁辦公室裡,和馬克講的那一番話,奏效了。

馬克決定給他一些幫助。

黑暗中,獨自坐在床邊,嵐望舒陷入沉思。

看起來,半個小時之後,國王寢宮的地下密室裡,會有一個重要的會議,他應該想辦法去看看。

這當然不是說讓他自己的身體直接跑去現場,他需要借助精神力,進入科爾國王的身體裡。

這讓嵐望舒一時有些猶豫。

他唯一一次借助精神力進入科爾國王的身體裡,是在陛下剛回到亞特蘭首都星的那一晚,國王那時候召見了法爾親王、溫特公爵、馬克,告訴他們,他找到了新家園。

那之後,嵐望舒再也沒有進入過國王的身體。

不是不行,是他不敢。

嵐望舒進入過挺多次菲克的身體,通過多次的嘗試和練習,他可以確定,以他 SSS 級的精神力,他是可以無視空間和距離,直接進入他的血親的身體裡的。

但他沒敢拿國王做過實驗。

因為嵐望舒隱約猜到精神力穿梭的另一個條件——精神力隻能由高級彆往低級彆穿梭。

也就是說,隻能是更高級彆的精神力,穿梭進入更低級彆的精神力所在的個體體內,而不能逆向穿梭。

所以,他可以進入菲克或者萊格的身體中,但其他皇子卻從來沒有進入過他的身體。

如果這個猜測成立,那麼嵐望舒將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有能力通過精神力進入科爾國王身體裡的蟲。

這樣的認知,讓嵐望舒對進入科爾國王的身體這件事,敬而遠之。

但是這一次,麵對馬克發來的這條消息,嵐望舒想,他可能不得不試一試了。

*

半小時後,國王寢宮。

因為剛才在路邊的蒼蠅館子裡吃了一頓燒烤,沾染了滿身的油煙味道,所以科爾國王洗了個澡,此時正站在穿衣鏡前,由老金伺候著更衣。

國王仍舊是穿了最簡單的圓領毛衫搭配休閒褲。

老金躬身幫他整理衣擺的時候,輕聲說:“陛下,剛才在那小炒鋪子裡,您……不該那麼衝動,和望舒閣下那樣擁抱的。”

科爾國王短促地笑了一下,“隻是抱一下而已,老金,你太神經過敏了。”

老金並不敢反駁,隻說:“或許吧。”

換好衣服,科爾國王抬起頭,看向穿衣鏡。

他的目光和鏡子裡的自己的雙眼對視的那一刻,整理領口的動作,微微一滯。

他微微眯起眼,有一刻,似乎從鏡子裡的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情緒,某些,不該屬於他的情緒。

短暫地失神過後,他抬起手,輕輕轉動手腕上的桃木手串。

“陛下?”

老金這時直起身,詢問:“幾位內閣閣老都已經就位了,是否現在開始?”

科爾國王從鼻子裡輕應了聲,收回手,一邊轉動地下密室的開關,一邊說:“先讓溫特進來吧。”

這是國王陛下在啟程離開首都星之前,需要進行的正常流程——與內閣的幾位高層,逐一單獨會麵,安排國王離開後的諸項事宜。

科爾國王進入密室沒多久,溫特公爵走進來。

“坐吧。”

國王斜倚在塌上,一招手,示意溫特在自己身邊坐下。

他們進行了快速而高效的工作交接,交接的內容無外乎都是已經寫在內閣係統裡的任務。

溫特公爵沒想到他們聊的竟然全是這些擺在明麵上的東西,幾次想要開口問什麼,可是見國王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在向他下達命令,便隻得將心中的疑問壓下去。

交接結束,溫特公爵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陛下,有關邊境的事宜,是否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科爾國王看向溫特公爵,沉默片刻,搖頭,“我自有安排,不勞費心。”

溫特公爵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我知道了。”

國王這時又補充一句:“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交代出去。”

溫特公爵點頭,站起來,朝國王鞠躬一禮,正要轉身離開,這時,國王又叫住了他。

“溫特,你從玉煙那裡換了吳剛過去,又派兵暗中蹲守在林書家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溫特困惑地看向科爾國王,隻覺得君心難測,許久之後,吞吞吐吐說:“我……想要拿到一些必要的資源,方便執行公務。”

“是執行公務,還是出於私心,想要把十二年前聯合作戰部隊沒能做乾淨的那件事,做了?”

國王又問。

溫特公爵臉上困惑的神情變得越發深重,他眼珠左右轉動著,思忖片刻,最終說:“陛下,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還望陛下明示。”

國王沒有給他多的解釋,隻說:“既然對你來說,執行公務是這麼吃力的一件事,那不如換個不那麼吃力的來吧。

“從現在起,皇宮侍衛營的統領權,你交還給法爾吧。”

溫特公爵聞言,驚得雙目圓睜,開口想要辯駁什麼,科爾國王卻不想再繼續下去,隻擺擺手,“你下去吧。”

*

星際軍基地,統帥休息室裡,嵐望舒坐在床邊,猛地睜開眼,大口呼吸著。

剛才,他的精神力成功進入了科爾國王的身體,看到了國王寢宮裡發生的事。

不過,從溫特公爵離開地下密室那一刻,他的精神力就從科爾國王的身體裡脫離出來了。

此刻坐在黑暗中,嵐望舒眉頭緊鎖,努力將剛才看到的每一處細節,都回憶起來,試圖拚湊出這次內閣政變背後的真相。

可是,他看不到自己想要的真相,卻唯獨記住了科爾國王站在鏡子前,和鏡中的那雙眼對望時,眼底閃過的情緒。

*

一天後,趕在科爾國王離開之前的最後時刻,容玉煙將自己搜集到的所有證據,親手提交給國王。

國王將那資料一頁一頁地翻過,最後朝容玉煙露出個欣慰的笑,

“玉煙,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有確鑿的證據,又有科爾國王親自敦促,不出半天時間,內閣完成了重大變動——

溫特公爵被罷免,代理攝政王一職,交由梵德.馬克全權負責,皇宮侍衛營統領權,回到法爾親王手中。

溫特公爵被削去幾乎所有在首都星上的兵權,又被勒令短期內不得離開首都星,無異於變相軟禁。

同時,科爾國王將自己帶回來的大半星際軍艦隊,包括索倫在內,儘數留在了首都星,留給了容玉煙,以充實星際軍兵力。

處理完這場變動,科爾國王正式啟程離開亞特蘭核心星群。

正如他悄無聲息的回來那樣,他的離開,也在一個悄無聲息的夜晚。

送行的那晚,容玉煙要負責導航工作,全程留在星際軍基地黑塔中。

嵐望舒以皇子的身份,站在國王陛下的家屬團裡,看起來非常不顯眼。

耳邊是幾位王妃此起彼伏的抽泣聲,還有他們的雄子雌子們低聲安慰的聲音。

嵐望舒站在蟲群裡,一言不發,安靜到格格不入。

他默默地仰起頭,看著緩步登上星艦扶梯的科爾國王。

國王站在星艦入口處,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家眷,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嵐望舒身上,隔著蟲群,他與嵐望舒對視良久。

嵐望舒看到國王的雙唇翕張,覺得國王應該是對自己說了什麼,可是隔得太遠,他聽不到國王的話,隻能朝對方回以微笑。

國王離開後不久,馬克立即以代理攝政王的身份,單獨召見了嵐望舒。

嵐望舒事先接到通知,知道馬克是要和他聊一聊特使團接下來的工作任務安排。

可是,嵐望舒萬萬沒想到,馬克竟然在談話的末尾,告訴了他一個塵封已久的秘密。

那久遠的秘辛,像一枚重磅炸|彈,在嵐望舒心裡,激起海嘯山崩。

第128章

星際軍作戰指揮室。

科爾國王啟程趕往邊境星群之前, 為了充實星際軍兵力,將自己帶回來的星艦艦隊裡超過百分之八十都留給了容玉煙,自己隻帶了二十多艘主艦離開。

科爾國王率領的星艦艦隊, 這次對邊境星群的征戰, 前後持續了長達五年之久, 這樣的持久戰,耗費了星際軍巨大的兵力。

在容玉煙的指揮調度下,星際軍在這五年間,陸續調派了超過五分之四的兵力前往邊境支援, 所以,這些年,雖然身為帝國唯一五星上將, 可是容玉煙在亞特蘭核心星群的話語權,其實並不大。

在核心星群,單單是溫特公爵的西北軍, 風頭就已經遠遠蓋過星際軍。

而這次離開之前, 科爾國王將自己帶回來的艦隊留給容玉煙,容玉煙料想,應該也是為了能針對以溫特公爵為首的勢力起到震懾作用, 防止其在科爾國王離開後,趁機反撲。

對這個安排,容玉煙一開始是反對的。

留下太多星艦艦隊,就意味著科爾國王在邊境的兵力會被大大削弱,這會嚴重損害國王的安全保障。

但是科爾國王那時卻隻是淡然地告訴容玉煙,邊境戰事已經基本結束了, 剩下最後的戰後重建工作,隻需要一些基本的兵力駐守。

國王已經決定的事, 哪怕容玉煙心中仍舊有些擔心,卻也不會違逆。

此時科爾國王已經離開,容玉煙做完第一輪導航工作之後,立即開始了針對國王留下來的那批星際軍軍艦的整編和重新部署工作。

一整天的部署工作結束之後,容玉煙回到休息區,徑直去了副統帥休息室。

不出所料,索倫坐在副統帥休息室陽台的防護欄上,正失神看著外麵球麵射電望遠鏡的反光板,在發呆。

“喝一杯?”

容玉煙緩緩靠近過去,手中拿著兩瓶啤酒,將其中一瓶遞給索倫。

索倫回過神,將酒接下來,拿在手裡,卻沒有喝。

“嗜酒如命的索將軍,竟然連送到嘴邊的啤酒都沒興趣了?”

容玉煙在他身邊坐下來。

索倫搖頭,“彆取笑我了。”

容玉煙正色說:“今天在指揮室,就覺得你有問題,一整天,表麵上在配合工作,實際上魂都不知飛去了哪裡。”

索倫輕笑,沒否認,也沒接話。

容玉煙試著猜想:“是因為陛下把你留下來了?你其實還是想跟著陛下離開,繼續參與到邊境戰事中去?”

軍神索羅斯帶出來的徒弟,不管是囂張嗜血如吳剛,還是溫和守禮如林書,又或者看似隨性不羈如索倫,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排兵布陣極度狂熱。

因為這樣的狂熱,容玉煙相信,和留在首都星消極度日比起來,索倫應當更想要回到邊境星群去一展身手。

可是聽到容玉煙的問題,索倫卻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搖頭說:

“將軍,你也覺得我應當是想要回去邊境星群,想要上陣殺敵,想要立下軍功的吧?

“真的,就在昨天,在陛下離開之前,連我自己可能都以為是這樣。

“可是,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在自欺欺蟲。

“我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讓自己相信,我是想要跟陛下一起回邊境星群去的。

“可是直到陛下的星艦離開,一切塵埃落定,我確定自己被留下了,再也不用回去了,我才發現,我的內心,原來一直不是那麼想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聽說陛下把我和我的艦隊留下來的那一刻,我一點都不覺得低落,也不覺得失望,我隻覺得……”

說到這裡,索倫停頓下來,舔了舔乾燥的雙唇,然後將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吐露:

“我隻覺得……慶幸,還有……解脫。”

聽到索倫講出“慶幸”和“解脫”這樣的字眼,容玉煙的眉頭輕擰,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對方的側臉。

索倫的鬢角已經斑白,顴骨上甚至生出了老年斑,在普通家庭,他已經是個標準的中年雌蟲了,可是,作為星際軍副統帥,作為一名將軍,他還很年輕,正是當有一番作為的年紀。

如果換了其他軍雌對容玉煙說自己很慶幸被留下來,容玉煙很可能會認為,對方是怕死,或是對前線的戰事感到疲憊和膽怯了。

可是對方是索倫,是軍神的徒弟,是容玉煙最親密的戰友。

容玉煙太了解索倫了,索倫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索倫是個標準的鷹|派,他怕的,從來隻有無仗可打。

能讓索倫這樣的激進派,感到慶幸和解脫,那邊境的戰事……

“邊境,到底發生了什麼?”

容玉煙沉聲問。

索倫一時沉默了,他送了一口酒,然後怔怔看著前方反光板折射的星光,許久之後,說:

“你都知道的,邊境大捷的報道,最近這一兩年,應該早就在內閣,在亞特蘭上層,傳遍了吧?

“陛下的戰隊,一路勇往無前,所向披靡——”

“——索倫,”容玉煙沉聲打斷他,“不要拿那些報道裡的空話糊弄我。”

索倫轉過頭,回望向容玉煙,又在容玉煙那雙湛藍的眼瞳的注視下,退縮了。

他垂下眼,不再和容玉煙對視。

“不拿那些官方的報道糊弄你,我還能拿什麼回答你呢?”

索倫低聲說,“那些勝仗,究竟是怎麼打贏的,我也不知道啊,我根本……就沒有參與過。”

容玉煙聞言,難掩震驚,聲音變得越發陰冷,

“什麼叫你沒有參與過?”

索倫是他最得力的下屬,是他舉薦給陛下用作最前線衝鋒陷陣的一員猛將,他怎麼可能沒有參與這些戰役?

索倫搖頭,神情迷茫,

“你也不信吧?吳剛總覺得我在打壓他,總覺得每次作戰,我隻安排他在外圍駐守,卻從不讓他接觸核心戰鬥,可是,我真的沒有刻意排擠他,我不過是奉陛下的命令做出那樣的安排。

“實際上,不要說吳剛了,就連我,也沒有參與過核心戰鬥。

“那些戰役,總覺得,好像是……不戰而勝的。”

“不戰而勝?”

容玉煙越發困惑,“星獸部落,完全沒有抵抗?”

索倫用力搖頭,

“不是沒有抵抗,而是……根本就沒有星獸,這和你當年參與的那些邊境戰爭,根本完全不一樣。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的敵蟲是誰!”

索倫因為激動,聲音變得有些尖細,發泄完之後,他又陷入沉默,許久之後,才又開口:

“戰後重建工作,我們星際軍的軍雌,也是沒資格參與的,我們隻能遠遠地駐守在外圍地帶。

“可是,有一次,隻有那一次,我冒著違反軍規的風險,獨自駕駛飛行器摸到重建的核心區去,遠遠地看了一眼。

“將軍,你知道那一眼,我看到的是什麼嗎?”

容玉煙的臉上已經布滿陰霾,“……是什麼?”

索倫一口氣灌下大半瓶酒,之後才緩緩道:

“沒有星獸,沒有原住民,也沒有軍隊駐紮,那片核心區裡,有的,隻是一排又一排的,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黑漆漆的,閃著金屬光澤的,墓碑。

“不,不是墓碑,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長方體的金屬箱,就那麼整齊排列著,從我眼前,一直延伸到天邊去,看起來,像一座巨大的墳場。

“金屬箱上,不斷有綠色的燈光閃爍,一眨一眨,像漫天的螢火,像信號燈組成的星海……”

*

亞特蘭皇宮,國王寢宮,會客廳。

梵德.馬克肥胖的身軀擠進雕花椅裡,看著自己麵前的一張懸浮光屏。

那張光屏上顯示的,是嵐望舒作為特使團總指揮官,為馬克彙總的特使團這段時間的所有工作情況。

“目前的全部工作進展,就是這些了,閣下。”

嵐望舒最後總結說。

馬克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早已經提交到內閣係統裡去的信息,馬克如今接任代理攝政王一職,拿到了攝政王權限,這些信息,應該早就通過內閣係統了解過了。

但馬克這時還是點頭說:“嗯,挺好的。”

嵐望舒看著馬克的側臉,思忖片刻,決定主動打破這次談話的表麵上的和諧:

“這隻是正式提交到內閣係統裡的消息。實際上,就在我回來首都星的這兩天,巴布韋.風和李.萊格斯已經裡應外合,成功找到了蒙克.霍華德的藏身處,應該這兩天,就能一舉將其抓獲。”

馬克聞言,將視線從光屏上移開,轉而看向嵐望舒,用有些誇張的語氣道:

“哦?是嗎?這果真是……意外的驚喜,了不得的重大進展!”

嵐望舒輕笑,

“代理攝政王閣下,覺得很意外嗎?這些,您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PTG 師夷派的消息,想必整個亞特蘭上層,沒有哪隻蟲能比您更靈通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隻簡單一句話,馬克立即意識到,嵐望舒已經知道他就是師夷派的大老板,而且,嵐望舒現在決定公然向他攤牌。

嵐望舒選擇這個節骨眼向馬克攤牌,因為他知道,特使團如果想要繼續把工作推進下去,接下來最大的阻礙,就是馬克了。

馬克是 PTG 師夷派的大老板,如今又坐上了代理攝政王的位子,由他來敦促特使團的工作,那等於是賊喊捉賊。

可是形成如今的局麵,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法爾親王一味綏靖,溫特公爵又手段毒辣,容玉煙是社會化撫養院走出來的,又是雌蟲,沒有資格監國,最終,這幾派勢力中,最適合坐上攝政王這個位子的,隻剩下馬克。

而內閣政變之後,嵐望舒主動找到馬克尋求幫助的那一次談話,已經亮明了他的態度——他是願意支持馬克的。

可是,支持對方成為攝政王,不代表就會支持他暗中幫助 PTG。

嵐望舒現在的話,就是想要告訴馬克,如果馬克想要借助代理攝政王的權力來阻撓特使團的工作,那嵐望舒不介意向內閣公開馬克師夷派大老板的身份,來個魚死網破。

聽懂了嵐望舒的暗示,馬克笑起來,滿臉橫肉笑出褶皺,

“收到消息和付諸行動,是兩碼事。

“知道歸知道,可我一向懶惰,很多事情,不願意插手。

“我現在是代理攝政王,事情堆積成山,根本無暇顧及那些西北星群的事。

“既然決定監國,我自然會以亞特蘭上層的利益為重。”

看起來,馬克是想要保住自己明麵上的利益和權力,而選擇放棄對 PTG 的監管和保護。

嵐望舒笑著向他道謝,表示感激他對特使團工作的支持。

之後,嵐望舒朝馬克躬身一禮,準備適時地告辭。

然而,這時卻聽馬克在身後叫住他。

嵐望舒看向馬克,“閣下還有什麼吩咐?”

馬克抬起手,一個響指,把會客廳周圍的所有監控設備,全部關閉了。

確定這番對話不會被任何蟲竊聽到之後,馬克這才緩緩開口:

“望舒,你是特使,這次調查任務,你享有最高決策權,你想做什麼,我不會攔你。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請儘量,放 PTG 一條生路。”

嵐望舒神情平靜地看著馬克,問:

“叔叔,您是以 PTG 師夷派大老板的身份,在向我請求?”

馬克緩緩搖頭,直勾勾地望進嵐望舒的雙眼,

“叔叔是以你父親的兄長的身份,代你死去的父親,向你請求。”

聽到這句話,嵐望舒腦袋裡嗡的一聲,“……我父親?”

馬克點頭,一字一頓地說:

“PTG,生命之樹守護者聯盟,這個組織,最早,是由你雌父嵐蝶衣,一手創建的。”

第129章

PTG, 是由你雌父嵐蝶衣,一手創建的……

馬克的這句話,始終縈繞在嵐望舒的腦海中, 久久揮之不去, 直到三天後, 他回到西北星群,回到廢墟入口處的那間落腳的酒店裡時,內心仍舊無法平息。

“大哥!你可算回來了!”

嵐望舒剛打開酒店房門,萊格斯立即衝上前去, 用力抱住嵐望舒,恨不能手腳並用地跳到對方身上。

嵐望舒揉了揉那顆巨大的綠毛腦袋,費了不少力氣才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我給你帶了禮物過來。”

嵐望舒隨口說。

萊格斯著實吃了一驚, “不至於吧,大哥,就回去首都星兩天, 回來了還給我帶禮物?”

見嵐望舒果真打開行李箱在裡麵翻找, 萊格斯喜出望外,不忘趁機爭風吃醋,

“大哥, 我在你心裡,才是最重要的那個弟弟,是不是?比韋恩那個除了錢什麼也沒有的傻缺重要多了,是不是?”

嵐望舒笑著搖頭,沒理他,把箱子裡翻出來的一把小剪刀遞到萊格斯麵前去,

“你父親讓我帶給你的。”

萊格斯盯著那剪刀,有點懵, “給我帶這個做什麼?”

嵐望舒輕笑,“幫你,恢複你原本的精神力。”

嵐望舒把之前和李.喬的對話,一五一十轉述給了萊格斯,末了,說:

“你父親,他有他的顧慮,也確實是從你的安全出發,才會想要把你的精神力束縛住。

“這剪刀現在交給你,是恢複你原本應該有的精神力等級,還是繼續維持現在 B- 的精神力,決定權,全在你自己。”

萊格斯緊緊攥住那小小一把剪刀,垂著頭,沉默許久之後,哽咽著開口:

“謝謝你,大哥。”

他聲音嘶啞得厲害。

原來,他不是貴族裡的廢物,他沒有給李家丟臉,他也不是個小醜……

萊格斯這樣想著,不敢抬頭,任由淚水從臉頰滑落,滴在掌心的剪刀上。

*

確定嵐望舒安全抵達酒店房間之後,風立即給嵐望舒打了一通全息通話,彙報最近的任務進展。

“蒙克.霍華德的行蹤已經被鎖定,明天我會去一趟廢墟,這期間,你和韋恩做好明線上的工作,務必確保龔自在和他手下的那批蟲不會中途過來阻撓。”

嵐望舒最後做著工作安排。

風和韋恩齊聲應下。

交代完各自的工作任務,這場電話會議,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嵐望舒有些失神。

特使團的工作,眼見著已經進入最後收尾階段了,蒙克.霍華德已是甕中之鱉,而他背後的那個真相,嵐望舒早已經在皇宮裡尋到。

走到這一步,他的目標,已經不再是找到萊格死亡的真相,而是,究竟應該如何處理 PTG 這個組織……

“殿下。”

這時,風的聲音響起,打破這短暫的沉默。

嵐望舒回過神,看向風。

風看一眼韋恩,又看一眼萊格斯,然後說:“我可以,跟你單獨聊聊嗎?”

嵐望舒笑著應下,遣退韋恩和萊格斯。

待到隻剩下他們兩個,風開門見山地說:

“殿下,商九安……失蹤了。”

“……失蹤?”

嵐望舒看向風。

“嗯,”風的目光很沉,“我手下的軍雌,完全查不到他的音訊,我以特使團的身份,去龍芯區公安局查過幾次,也完全沒有消息。

“公安局那邊說,他申請了一個很長的假期,已經三天都沒有出現過了,打電話發消息,都不回。

“殿下,他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嵐望舒沉默片刻,沒有立即回答風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件事:

“風,你現在,仍舊覺得,商九安就是梵德.愛德華嗎?”

風篤定地點頭。

他不是覺得,他是確信,確信商九安就是 Ed。

嵐望舒點點頭。

自從知道精神力達到一定等級,就可以在不同個體之間穿梭這件事之後,嵐望舒就懷疑過,梵德.愛德華可能就是用這種方式,在自己的身體死亡的那一刻,進入到這名叫做商九安的警官的身體裡的。

可是,這其實不太說不通。

因為按照嵐望舒目前的推論,精神力是隻能在直係血親或者一代以內的旁係血親之間穿梭的,所以哪怕嵐望舒有 SSS 級這樣最頂級的精神力,他迄今為止,也隻進入過萊格、菲克、猶他、還有科爾國王的身體,而從來沒有進入過任何其他活著的蟲的身體裡。

如果是這樣,那梵德.愛德華,為什麼能進入商九安這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雄蟲身上?

難道說,商九安是馬克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這不可能。

馬克隻有梵德.愛德華這麼一個雄子,因為這個雄子的意外離世,導致皇冠集團這麼多年以來,連合適的繼承者都沒有。

如果商九安真的是馬克的私生子,以馬克的能力和性格,他不可能不去把商九安認回來的。

那麼,隻能有另外一種解釋——梵德.愛德華成為商九安,是通過另外一種方式,另外一種,全新的,精神力穿梭的方式。

想到這裡,嵐望舒不自覺地,又將手伸進上衣口袋裡,輕輕摩挲那裡麵放著的那一塊黑色的矽石。

見嵐望舒一時陷入沉默,風猶豫著開口,

“殿下……”

“嗯?”

嵐望舒回過神,認真地看向風。

有一瞬間,風想要把自己之前的發現告訴嵐望舒——

他想告訴嵐望舒,他看到了之前那場皮膚移植的臨床試驗報告裡,顯示,那個受試者,已經死亡了。

他又想說,他在之前的試探中,發現商九安沒有體溫,也沒有心跳,沒有……任何生命體征。

還有,他懷疑 Ed 根本不是奪舍了商九安的身體,而是……借屍還魂。

可是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瘋狂了,瘋狂到風根本不敢和嵐望舒分享。

最終,風隻是搖搖頭,說:“沒事,我會繼續加派兵力去調查商九安的下落的,您不必費心,請儘管安心繼續您在廢墟裡的追蹤和調查工作。”

聽到風的話,嵐望舒意識到,風是不打算向他敞開心扉了。

嵐望舒並不勉強他,隻是說:“如果能順利進入廢墟,待到特使團的工作完成之後,我幫你……把梵德.愛德華找到。”

風詫異地看向嵐望舒,意識到對方話語裡的暗示,“你是懷疑,Ed 他藏在廢墟裡?”

嵐望舒輕輕點頭。

他沒有告訴風,他懷疑,Ed 現在正以另一種方式活著,這種方式,恐怕是遠遠超出風的想象的。

嵐望舒心底有個瘋狂的猜測,這個猜測,恐怕隻能等他再次進入廢墟之後,才能證實,而在那之前,他不敢把話向風挑明。

然而,第二天,嵐望舒卻並未能如願順利進入廢墟。

先是草莓向嵐望舒發了消息,緊急通知嵐望舒,蒙克.霍華德不見了,很可能是連夜逃離了廢墟,目前行蹤不明。

緊跟著,嵐望舒收到了一條來自某個陌生賬號的消息,消息隻有簡單一句話——

[閣下,你要找的蟲,在我手上,請務必於今天下午三點,前往以下地點,我會把他交給您]

這條消息的落款是——[整容怪]。

嵐望舒看著那條消息,陷入沉思。

很顯然,商九安又重新出現了。他將蒙克.霍華德轉移到了他短信裡說的那個地方,希望用這種方式,換取和嵐望舒單獨麵談的機會。

商九安為什麼想要和嵐望舒見麵,他想聊什麼?

“大哥,不能去,這肯定是個陷阱!”

萊格斯沉聲說著,像是生怕嵐望舒一個衝動直接離開了,說話間,還抬起手,用力捉住嵐望舒手臂。

嵐望舒擰著眉頭,沉默著。

像是猜到了他的猶豫,這時,那個陌生賬號再次發了消息過來——

[想知道 PTG 背後的真相嗎]

[三點鐘,你如果出現,我可以把真相全都告訴你]

[你如果不來,三點會是那隻蟲的死期]

嵐望舒緊緊盯著自己的光腦賬號裡收到的這幾條新消息。

看起來,對方真的很希望他能出現,用儘一切手段,在引誘他過去。

嵐望舒沒有第一時間回複對方,而是掐著時間,等著對方繼續加碼。

果然,眼看著離約定的時間近了,見嵐望舒沒有任何回應,對方再次加碼。

這一次,顯然是他的最後底牌。

這張底牌,讓嵐望舒倒抽一口冷氣。

[你去過廢墟了吧]

[你看到那位老教授了嗎]

[你還記得那位老教授告訴你的話嗎]

[那位老教授口中,唯一效忠的蟲,是我]

一瞬間,嵐望舒的呼吸變得很重,他仿佛能聽到自己胸腔裡的心跳聲,擂鼓一般。

嵐望舒當然記得那位老教授的話——那位老教授說,他從來不會聽命於師夷派那個什麼大老板的話,他隻效忠於,PTG 的大統領。

緊跟著,對麵再次發過來一條消息。

這條消息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拍攝的是一個小型的堡壘,堡壘很小,隻及腰高。

嵐望舒記得那個堡壘,那是修建在廢墟正中央的堡壘。

那位老教授曾經說過,那廢墟正中央的堡壘,就是整個廢墟的核心。

而此刻那照片裡呈現出的堡壘,和嵐望舒之前看到的,又有所不同——

照片裡的堡壘,處於打開的狀態。

在堡壘裡麵,是一個青黑色的長方體金屬箱,箱子上還亮著信號燈。

而在那金屬箱的機箱外殼上,印著一枚小小的嵐蝶形狀的標誌。

商九安,這是在用事實告訴嵐望舒,他就是整個 PTG 的大統領。

商九安,繼承了嵐望舒雌父嵐蝶衣的衣缽。

第130章

嵐望舒最終去了商九安短信上約定的地點。

他將廢墟入口處的蹲守工作, 交給萊格斯,同時,讓韋恩帶著半數的特使團兵力在入口外圍駐守, 保護萊格斯的安全。

嵐望舒的本意是想讓風全權負責萊格斯的安全的。

可是, 一方麵, 萊格斯和韋恩難得地一致認為嵐望舒前去赴約更危險,更需要風這樣有經驗有能力的軍雌來守護。

另一方麵,涉及到商九安的事,風根本沒辦法坐視不管, 哪怕要他服從命令守在萊格斯那邊,恐怕他滿心滿腦想的還是嵐望舒和商九安的會麵,所以, 嵐望舒想,倒不如讓風和他一起,前去赴約。

最終敲定, 除了一部分留在沁心山莊負責穩住龔自在那批政府官員的文職成員以外, 整個特使團兵分兩路——萊格斯蹲守廢墟入口,韋恩負責在外圍調兵保護,嵐望舒前去赴商九安的約, 風隨行保護。

*

商九安指定的會麵地點,在一處廢棄的寫字樓的地下室裡。

整棟寫字樓極為空曠。

嵐望舒走進他指定的那處房間門口,門立即自動打開了。

嵐望舒抬腳正要往裡去,風抬手將他攔下來,然後自己衝在前頭,手中握著月牙鏢, 為他開路。

房間裡,空蕩蕩的, 隻在正中央坐著一隻蟲——正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蒙克.霍華德。

蒙克坐的地方類似派出所審訊室裡的真話椅,手腕和腳腕都戴著電子鐐銬,在他麵前,擺著一張方桌,方桌後麵是兩張空的靠背椅。

蒙克.霍華德顯然沒有任何要掙紮逃跑的意思,看到嵐望舒在風的保護下走進來,他甚至泰然自若地將身體倚靠進座椅裡,像在自家接客似的,點了點下巴,指著麵前的空位,

“勞煩兩位特使閣下專程趕過來,請坐吧。”

風看一眼那兩個空位,沒有坐,冷冷問蒙克.霍華德:“商九安在哪裡?”

蒙克.霍華德笑起來:

“兩位特使的目標,不是我嗎?我已經坐在這裡了,兩位就沒有什麼問題想要問嗎?

“商警官他現在被其他事情纏身,不方便出麵。”

說著,蒙克.霍華德看一眼時間,“現在剛過三點一刻,我估摸著,商警官應當會在四點鐘左右趕過來,兩位不如先坐著稍等片刻?”

這明顯是在拖延時間。

嵐望舒暫時不確定商九安為什麼要拖延時間,但是在嵐望舒心底深處,他其實是相信商九安不會害他的。

他和商九安接觸的時間不多,但他可以很明顯感覺到,商九安的本心,是純良的。

不管是梵德.愛德華這個被風深愛了這麼多年的雄蟲,還是商九安這個被他雌父選出來繼承衣缽的蟲,嵐望舒都不認為他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嵐望舒隱隱覺得,商九安是想要幫他,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他現在不能直接出麵幫忙,所以隻能拿蒙克做幌子,想要將嵐望舒留在這裡。

想到這裡,嵐望舒轉身,準備坐上其中一張空椅子。

“等一下!”

風見狀,慌張捉住嵐望舒手臂,“可能有詐。”

風的內心,比嵐望舒更相信商九安不會害他們,但風信不過蒙克和他背後的 PTG,哪怕這個組織現在看起來很可能是由商九安統領的。

所以,風將嵐望舒攔下來,然後自己走上前去,將那小小一張方桌,還有桌前的兩張椅子,從頭到尾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裡麵沒有機關暗器,這才起身,看向嵐望舒,“沒有異常。”

同一時間,對講機裡傳來特使團軍雌的聲音:

“殿下,長官,全部搜查完畢,本層樓沒有發現任何危險。”

風沉聲回複:“好,按計劃行動。”

他們的計劃,是繼續將整座廢棄的寫字樓以及其周邊全部搜查一遍。

聽到風的吩咐,對麵立即道:“收到!”

而這時,嵐望舒已經坐在了桌邊,看向蒙克.霍華德,

“既然現在要等商警官過來,反正沒什麼事,我們聊聊?”

嵐望舒說著,拿出一個攝像頭,放在桌上,對準了蒙克.霍華德的方向,“不介意我錄像吧?”

蒙克.霍華德輕笑,“當然不介意,您隨便。”

嵐望舒將攝像頭打開,然後清了清喉嚨,開門見山地問:

“大皇子克羅恩.萊格的死,和你有關嗎?”

蒙克.霍華德斟酌著措辭,“或許,有些關係。”

嵐望舒決定把問題問得更細致一些:“萊格生日那晚,收到一個 PTG 生產的精神力增強器,那個增強器,是以生日禮物的形式,送到萊格手中去的,那是你做的嗎?”

蒙克.霍華德點頭,供認不諱,“對,那個增強器,是我安排蟲送過去的。”

嵐望舒:“你是受誰指使?”

“是萊格殿下自己聯係到我,說想要一個精神力增強器,想要……試著改變過去。”

嵐望舒抬起手,將一張光屏推到蒙克.霍華德麵前去。

光屏上,是一張萊格死亡當晚,他的臥室床邊堆放的禮物的照片。

“從這張照片裡,把你送給萊格的禮物,指認出來。”

蒙克.霍華德眯起眼,在那照片上找了一會,然後抬手指向一個方盒子。

那並不是萊格最後佩戴的那個增強器的包裝盒。

嵐望舒又把萊格佩戴的增強器的照片單獨調出來,“那盒子裡,裝的是這個增強器嗎?”

蒙克.霍華德抬起手,將麵前的全息投影轉了幾圈,然後把增強器的一角放大,看清楚上麵的編碼後,他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個,這編碼不會錯。”

嵐望舒點點頭,沉聲說:“大皇子萊格的死因,就是佩戴了這個精神力增強器。”

蒙克.霍華德定定地回望著嵐望舒,

“特使閣下,我了解我們的產品,增強器或許未必能幫助萊格殿下改變過去,可是,這款產品已經更新迭代很多代了,技術早已經革新,不再是前幾年那種可能會致殘的危險品。

“而且,我給萊格殿下的,是我們的產品中,最安全的那一款,我有信心,那款產品,絕對不可能讓他喪命。”

嵐望舒順著對方的話說:“那你怎麼解釋,萊格在佩戴了你給的增強器之後,立即出現身體內部臟器炸裂的情況?”

蒙克.霍華德短暫思忖片刻,然後說:“你們檢查過那個增強器裡的星源素含量嗎?有多少?”

嵐望舒給了他一個確切的數字。

蒙克.霍華德用力搖頭,“太高了!我送給大殿下的增強器,裡麵總共隻嵌入了5ml的星源素精粹液,增強器裡的星源素精粹液含量超過10ml,是非常危險的,必定會致殘,甚至有生命危險!”

嵐望舒定定望著蒙克.霍華德,沒有說話。

過了一陣,蒙克.霍華德自顧自說:“在大殿下出事之前,四號空間站曾經有一起星源素失竊案,不知道特使閣下是否有所了解?”

蒙克.霍華德想要把嵐望舒往哪個方向去引導,嵐望舒一清二楚。

因為嵐望舒自己在心裡也是這樣猜測的。

可他這樣想是一回事,蒙克.霍華德這個嫌犯刻意把他往那裡引導,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想暗示什麼?”

嵐望舒問。

“那場失竊案,是萊格殿下和猶他殿下,共同策劃並實施的,”蒙克.霍華德說,“他們手上,握有市麵上極為罕有的大量星源素精粹液。”

嵐望舒點頭,試探著問:“你想把這件事,栽贓到五皇子猶他身上去?”

蒙克.霍華德搖頭,“特使閣下,我不是栽贓,我有……確鑿的證據。”

說著,蒙克.霍華德從自己的光腦賬號裡,調出一段視頻。

視頻是偷拍的,裡麵是猶他和蒙克.霍華德私下裡見麵的場景。

視頻裡,猶他將一管高度提純的星源素精粹液,送到蒙克.霍華德麵前,問他:

“如果把這樣一管精粹液,注入精神力增強器裡,需要達到多少毫升的量,能讓佩戴者,立即死亡?”

嵐望舒盯著那段視頻裡,猶他問出這個問題時,那張平靜到不帶一絲血性的臉。

片刻後,嵐望舒問:“可否把這段視頻給我?”

“當然,這就是為特使閣下您準備的,”蒙克.霍華德一抬手,將這段視頻連同另外幾段視頻,一起打包發出去,“除了這個,還有另外幾次和猶他殿下的單獨會麵的談話內容,我全部做了記錄,您儘管拿去。”

嵐望舒看一眼發送到自己賬號裡的視頻包,正要再說什麼,這時,對講機裡,傳來負責搜查的軍雌的聲音:

“望舒殿下!風長官!我們找到商九安了!在頂層露台西北角!”

嵐望舒立即收起光屏,安排一隊特使團軍雌看管好蒙克.霍華德,接著和風一起奔向頂層露台。

商九安獨自坐在露台一角的防護欄邊的地板上,曲著腿,手臂隨意搭在膝蓋上,看向衝在最前麵的風和嵐望舒。

他神情平靜,但麵容看著非常憔悴,衣衫也有些淩亂,身上滿是灰塵。

乍一看,像個落魄的流浪漢。

“好久不見,兩位。”

他朝風和嵐望舒輕笑著打招呼。

“Ed……”

有一瞬間,風想要衝上前去,可剛抬腳走了半步,見嵐望舒隻定定立在原處沒有動,隻得又收回腳步,守在嵐望舒身側。

嵐望舒平靜回望著商九安,問:“為什麼要約我來這裡?”

商九安沒有回答嵐望舒,隻是緩緩地轉過頭,視線越過水泥防護欄,看向遠處某個地方。

嵐望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叫做廢墟的那座地下城,所在的地方。

嵐望舒剛想開口再問什麼,這時——

轟隆一聲。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緊跟著,地麵開始劇烈的震顫,帶動他們所在的這整棟樓都跟著搖晃起來。

嵐望舒抬頭,清楚地看到爆炸的方向,掀起的滾滾煙塵。

爆炸,是從廢墟上傳來的。

那座地下城所在的地麵,整個塌陷了下去,頃刻之間,化作了真正的廢墟……

嵐望舒的眸光一沉,心被狠狠揪住。

“Ed!”

這時,就聽風嘶吼一聲,衝到商九安麵前去。

嵐望舒收回目光,看向商九安。

就在那爆炸響起時,在那整片廢墟塌陷時,商九安嘴裡,噴出一口黑血,血水迅速沾濕了他的衣襟。

“廢墟,不存在了。”

商九安聲音嘶啞得厲害,剛講出半句話,便又咳出滿口的血,那黑色的血液中,混著許多藍紫色的星源素。

他抬手,拿手背隨意擦去嘴角的血,繼續說:

“走吧!

“現在立刻離開這裡,離開龍首星,離開西北,走得越遠越好!

“這是你們能活下去的唯一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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