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祖母和舅父聽到後也不敢說些什麼。
他祖母知道後氣的不行,說他舅母就是故意這麼侮辱他們,不想讓他們總是上他家去。
“我們家雖然現在沒落了,可卻也不至於看他們的臉色過活。”陳老夫人鏗鏘有力的道。
自那以後,除了逢年過節,陳珂和他妹妹陳容就沒去過他外祖母家了。
所以這次出來跑官職,陳珂第一時間反而去了他舅外祖父家。
他去他舅父家的時候,他母親的堂弟也帶著一家人在他外祖母家做客。
按照輩分來排,他應該叫他三舅父。
他那個三舅父看到他進來,連眼睛都沒抬起來過,仍然昂著頭側對著他和他舅父說話。
他舅父倒是理他了,但不過和他說了一句話,就繼續和那位三舅父繼續說話了。
他仔細聽了一下,發現他們說的是他三舅父的親外甥女,也就是他母親堂妹女兒的婚事。
好像這門親事還是他舅父作保幫忙說成的。
陳珂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今年也十二歲了。
母親和祖母一直為了她的婚事發愁,她母親曾經上她外祖母家來求她舅父舅母幫著說一門親事。
可他舅父還沒說話,他舅母就把話攔住了,說他們認識的人不多,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那為什麼偏偏他舅父就能幫他三舅父的外甥女說親了呢?
陳珂其實知道他舅父舅母為什麼不幫他妹妹說親,而去幫他那個三舅父的外甥女說親。
因為他祖父和父親都過世了,他家眼看著就要沒落了。他舅父覺得他撐不起來這個家,幫他們得不到什麼利益。
而他那個三舅父卻是一個小官,他舅父幫了他們家,也能讓那個三舅父欠他一個人情了。
那麼將來,舅父家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時候,就能求到三舅父家了。
陳珂低下頭,他明白自己這次過來,估計也是無功而返了。
可想到家裡年邁的祖母和柔弱的母親妹妹,陳珂還是開口了。
果然,他舅父聽了他的請求後麵色就有些為難。
這次換做他那個三舅父充當他舅母的角色了。
“我說外甥呀,按理來說我也算是你舅舅了,所以教導你幾句也是應該的吧。”三舅父拿腔作勢的道。
陳珂心裡其實已經知道他想說些什麼了,他有些後悔來到外祖母家,想要快些回去,因此便無意識的點了點頭。
三舅父繼續道:“你都已經這麼大了,也該自己給自己打算了,這麼總求人也不是個辦法……”
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大致意思就是陳珂不應該總來求他舅父辦事。
那你怎麼來求人辦事了?
陳珂在心裡諷刺一笑。
可他知道自家現在無人撐腰,他在這些人麵前就隻有任人教訓的份。
所以,他垂下頭,任由那位三舅父數落。
陳珂的舅父雖然勢力,可看到陳珂被數落,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忍的。
那個三舅父說話的空檔,他歎了口氣對陳珂道:“你去後院見見你外祖母吧。”
陳珂麵無表情的點頭,草草行了個禮就轉身去了後院。
身後傳來那三舅父裝腔作勢的聲音。
“你看看他那個樣子,跟長輩說話時還陰著臉。”
陳珂不想再聽那些風涼的話了,他快步離開前院去了後院。
陳珂的外祖母和舅母正陪著那位三舅父的母親和妻子說話。
她外祖母看到他神色有些激動,可看了一眼兒媳後,她又怯怯的低下了頭。
陳珂的舅母麵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看到陳珂過來也不過是冷淡的點了點頭。
按照輩分陳珂應該叫那位三舅父的母親為二外祖母,叫她的妻子為三舅母的。
他按照規矩喊了聲二外祖母和三舅母。
二外祖母和三舅母看了一眼陳珂的舅母,見她神色冷淡,便也對著陳珂不冷不熱的點了點頭。
陳珂想起往年他祖父和父親在時,她們的模樣,在看到她們現在的嘴臉,覺得心內有些諷刺。
“你怎麼現在過來了?”他和眾人見完禮後,陳珂的舅母問他。
陳珂麵無表情的道:“我娘讓我送些點心過來。”
他說著,將食盒從身後拿了出來。
陳珂舅母的丫鬟見狀就走過來,把那個食盒拿到了陳珂舅母的身邊。
陳珂的舅母讓丫鬟打開食盒後,往裡看了一眼。
見那裡麵大部分的點心都還尋常,隻有一個點心看起來還不錯,便拿起這塊點心問陳珂:“這個是什麼?”
陳珂看她拿的是餘家送過來的芋泥奶油酥,就道:“這個叫芋泥奶油酥,是恒王府送給我家鄰居的吃食。”
他本想說這個東西太金貴,自家人舍不得吃,所以帶了過來給外祖母和表兄弟們嘗嘗。
可話未出口,陳珂就想到了過往的一些事情。
他覺得自然縱然這麼說了,他舅母和那兩個女人都不會有絲毫的觸動。
她們還會覺得自家現在沒落了,所以就不配吃這些東西。
既如此,他又何苦說這些話,讓那些人恥笑呢。
陳珂垂下了頭。
他拒絕了自家外祖母留他吃飯的請求,和她們又說了兩句話後,便離開了這裡。
離開前,看著自家外祖母想要起來和自己說話,卻又顧忌舅母的臉色不敢起來的模樣,陳珂心中就是一酸。
他走到門口時,聽到那個被他稱之為二外祖母的老婦人對她舅母道:“我前幾日還見過他祖母,那老婦人看著彆提多憔悴了,就跟快死了一樣。”
她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可陳珂聽力好,還是能聽到她在說什麼。
陳珂的腳步就是一頓,他聽到有人竟然如此侮辱自己的祖母,心裡又痛又恨。
他想爆發,可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在外祖家發火了,那麼他日後的前程也就完了。
彆人不會管他為什麼發火,隻會說他不敬長輩。
怪不得,他祖父臨走前跟他說,讓他一定要努力奮進,為祖母、母親和妹妹撐腰。
這個世道果真是如此殘酷,作為弱者,到哪都要受欺負。
陳珂閉了閉眼睛後張開眼睛繼續往前走。
祖父臨終前跟他說過的話語,在腦海中浮現。
“好孫兒,你要記得,無論如何都不能做錯事,讓人抓到你的把柄。在這個世道,但凡你做錯一件事情,那你和我們家日後就抬不起頭做人了。”
想到祖父,陳珂咬著牙離開了這裡。
從他舅父家出來後,陳珂覺得心裡有點酸。
他早就該料到,有他舅母在,他舅父不會幫他,可他偏要上門去受他家的侮辱。
還有那個芋泥奶油酥,他祖母和母親為了他的前程,一口都不舍得吃的東西,卻被他舅母隨意分給了一個什麼外八路的親戚。
想到他祖母和母親在等下慈愛的臉,和他妹妹小心翼翼看著那芋泥奶油酥的模樣。
陳珂的心中又酸又痛,他恨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隨後像是不解氣似的又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連打了自己幾個耳光後,陳珂的心裡才算是舒坦了一些。
他低頭繼續往前走。
走到半道的時候,陳珂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己。
“表少爺。”他聽出那人的聲音後就轉頭看了過去。
來人真是陳珂舅父身邊的小廝。
那個小廝跑的有些氣喘籲籲的,他在陳珂麵前喘了一會兒氣後,才將手裡拿著的東西遞給了陳珂。
陳珂認出這是幾本典籍。
“老爺說讓表少爺在家多看看書。”說完這話後,小廝就一溜煙兒的轉身跑了。
看著手裡的這幾本書,陳珂頗為諷刺的笑了起來。
他其實明白他舅父的心思。
他舅父是見他祖父和父親都去世了,擔心他若是幫了他,或是和他家走的太近。
他會就此賴上他,自此以後,家裡什麼事情都要找他幫忙。
而他當年到底承了他祖父和父親的情意,他拒絕了他之後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所以就掩耳盜鈴似的送了幾本書,想要求一個心理安慰。
將那幾本書隨手送給路上的一個乞丐後,陳珂繼續往家裡走。
他其實是沒有這個心思的,他隻想想辦法謀個一官半職,支撐起這個家罷了。
可眼下,就連他母親最親的親人都不願意幫他。
那他隻能另謀生路了。
從他外祖母家回來後,陳珂跟他祖母陳老夫人說,他打算過幾日出去學著做生意。
“總得找個生計來做。”陳珂強笑著對他祖母道。
“不行。”陳老夫人的態度十分的堅決:“你祖父就你一個孫子,你是斷斷不能去經商的。”
“可是我總得找個活計來做,總不能一直這麼在家閒著吧。”陳珂無奈的道。
“你繼續去書院讀書,他們不是說到了年末還有什麼選官考試嗎?你就去準備那個考試。”陳老夫人就道。
“可是要參加那個考試,也要尋人舉薦,我們家現在也找不到人幫忙舉薦。”陳珂繼續道。
“這個你不用管,我會幫你想辦法的。”陳老夫人道。
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家夫婿以前的人脈,包括她兒媳婦的娘家人都指望不上了。
之所以仍然讓陳珂帶著禮物上門,不過是想要讓他體會一下什麼叫做人走茶涼,什麼叫做世態炎涼罷了。
她也不想對自己的孫兒這麼狠心,可她沒辦法。
如果她夫婿或者她兒子還活著的話,她孫子縱使軟弱一點或是依賴心理強一點,都沒什麼關係。
橫豎什麼事情都可以由她夫婿或是她兒子幫忙解決。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和兒媳婦都是女眷,孫子日後隻能在外麵單打獨鬥了。
他必須早點認清現實,才能支撐起這個家,才能給他未來的妻子和兒女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
希望你在品嘗了一番人情冷暖後,能夠明白,無論何時,自立自強方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