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恒王妃說那醃菜不能吃太多。”晉國君一麵低頭看折子, 一麵問陳英。
陳英笑容不變的道:“是呀,王妃說醃菜裡的鹽太多了,吃多了傷身。”
晉國君聞言就點點頭,沒再說話了。
陳英見這裡暫時不需要自己伺候, 便先退下了。
他還要讓人把那雞仔和蔬菜送到寧和宮呢。
“公公, 這醃菜要送些到皇後娘娘那裡嗎?”小太監一臉諂媚的問陳英。
陳英搖了搖頭道:“這個不送過去了。”
小太監欲言又止的走了,想必是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留下那壇子醃菜。
陳英一麵看著太監們把醃菜壇子往小茶房裡搬, 一麵笑而不語。
他跟隨國君幾十年, 對國君的心思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也能察明一二。
國君年輕時正是開疆辟土的時候,每日裡掛念的都是那些家國大事。
可這幾年, 隨著晉國領土逐漸擴大,國君年紀也愈大之後,他能感覺到國君的心思有些許的變化。
這變化外人或許看不出來, 可他日夜跟在國君身邊,自是能看出來的。
對於現在的國君來說, 最難得的就是兒孫們的一片至純孝心了。
恒王和恒王妃在皇室的地位很微妙, 因為恒王血統的原因, 這對夫婦在皇室注定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威脅。
也因此,恒王夫婦也不用像太子和純王他們那樣汲汲營營, 因為他們爭不到。
這一對夫婦對國君其實是無所求的,也正是因為這份無所求, 恒王妃的這份關心才會顯得真誠。
最妙的是, 據他打聽到的消息來說,這位恒王妃似是有些天真,當初入宮覲見皇後時,娘娘不過說了句客氣話, 她就真的喊太子妃為二嫂了。
自嫁進恒王府後,她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裡除了教養大郡主就是做些喜歡的吃食,種些花草蔬菜了。不像太子妃和純王妃她們那樣想儘辦法的結交命婦。
國君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他知道,國君其實是很滿意恒王妃的品性的。
依他猜測,過不了多久,大郡主的封號應該就能下來了。
陳英猜的沒錯,大郡主的封號果然下來的很快。
陳英從殿裡出來後不久,晉國君就把侍筆學士叫了過來。
須臾,晉國君把陳英叫了進去。
“娘娘。”禾穗急匆匆的從殿外走了進來。
柔妃原見她急匆匆的走進來有些擔心,待到看到她臉上的喜意後,她就放下心來了。
“這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情了?”柔妃笑眯眯的問禾穗。
禾穗喘了一口氣後方道:“才剛寧和宮的宮人過來說,國君為咱們大郡主賜了封號。宣旨的陳英公公現在正在寧和宮。皇後娘娘讓您趕緊過去一並接旨。”
“真的嗎?”柔妃聞言又驚又喜的站了起來。
“千真萬確。”禾穗笑著道。
柔妃一麵急匆匆的換衣服,一麵在心內沉思。
大郡主的封號問題是她的一塊心病,眼看著太子和純王家的幾位郡主都有了封號,偏偏大郡主像是被國君遺忘了似的,她的心裡不是不著急的。
可再著急也沒用,她本就無寵在身,又擔心自己在宮裡行差走錯連累了恒王,自是不敢在國君麵前提大郡主的事情。
好在國君現在想起來給大郡主賜封號了。
柔妃換好衣服後急匆匆的趕去了寧和宮。
陳英正站在寧和宮正殿下首,和皇後說話。
待到柔妃趕來後,他就笑著對皇後道:“娘娘,既是人都齊了,那我們現在就宣旨吧。”
“勞煩公公了。”皇後笑著站了起來,又將柔妃和大郡主拉到了自己身邊站著。
柔妃站在皇後的左側,大郡主則站在皇後的右側。
餘下三公主等人則站在三人的身後。
眾人麵向殿門跪了下去,門外的陽光透過殿門照進來,照在了柔妃的心裡,她的心裡歡喜極了。
晉國君給大郡主賜的封號為敏儀,自此大郡主也跟其他的堂姐妹一樣擁有自己的封號了。
不過晉國君並沒有在此時賜給大郡主封邑,但這也是正常的。
因為下麵的幾個皇孫女,除了太子的長女被賜了封邑外,其餘人連同純王的女兒都是沒有封邑的,隻能等到出嫁後再確定封邑。
皇後和柔妃一道送走陳英後,便相攜回了殿內。
柔妃見公主們和郡主們都被皇後打發到側殿玩了,此時殿內並無旁人後,就向皇後道謝:“多謝娘娘惦記著我們溫敏,今日要不是您把溫敏叫到這裡,正好和國君碰上了。咱們溫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封號。”
皇後被柔妃誇的渾身舒泰。
她今日是真的覺得得意,國君中午剛在這裡用過午膳,回去就封了大郡主為敏儀郡主,並且這聖旨也是在她的寧和宮宣的。
這是國君在宮妃們麵前給她做臉。
但這還不是讓她最高興的,她最高興的是貴妃的反應。
想到貴妃此時可能會在宮裡砸杯子,她就覺得開心。
思及此,皇後看向柔妃的目光越發的和藹,她對柔妃謙虛道:“這都是國君看重恒王,跟我倒沒什麼關係。“
柔妃饒是性情直爽,可在宮中多年,也還是學了些奉承話的,她看皇後謙虛,就越發的奉承起她來了。
當下,又有宮妃聽到消息過來向皇後和柔妃道賀,皇後見連貴妃都趕了過來,就笑著對柔妃道:“依我看,你今兒個也彆讓大郡主回去了,我明日做東,把妹妹們都叫到寧和宮來為大郡主慶賀一番吧。”
貴妃看出皇後是借著此事宣示她後宮女主人的地位,她心中很是不滿皇後的所為,卻又因為此事事不關她,她說不上什麼話,便在那裡生悶氣。
皇後看到貴妃麵色不好,笑意更盛了,她將目光再次放在柔妃身上。
柔妃露出了一副憨憨的笑意對皇後道:“我也不會這些,多謝娘娘為我張羅。”
皇後見她甘心在宮妃們麵前給自己抬轎子,笑容更加的燦爛。
餘下宮妃們見狀也跟著誇了幾句,諸如娘娘賢德,有娘娘這樣賢惠的主母,是我們這些妃子的幸事之類的話。
貴妃最不喜歡在皇後麵前居於下風了,這些年她也一直刻意淡化什麼正室不正室之類的事情。
如今這些宮妃們為了奉承皇後,竟專挑這些她不喜歡的話說,她自然極為不高興了。
對這些宮妃們,貴妃可是不會客氣的。
她冷著臉,對一位正奉承皇後奉承的厲害的宮妃說了一句:“諂媚至極。”
那宮妃不過是個小妃嬪,哪裡受得住這樣的話,聞言掩麵而泣。
皇後的臉色也極為不好看,貴妃麵上在說那宮妃諂媚,但又何嘗不是在指桑罵槐說她喜歡聽些諂媚之言。
且這宮妃又是在她宮中被貴妃訓斥了,她若是不在此時為她出頭,一來這些妃嬪們覺得她護不住底下的人,日後絕不會再投靠於她。二來這些小妃嬪們向來都是看誰強,就跟著誰,她要是在此時弱下來,隻怕日後要再收服這些小妃嬪們就難了。
皇後冷哼一聲對德妃道:“都說陳家是咱們晉國四大世家,家中女子規矩向來很好,我如今可是長見識了。”
縱使這些宮妃們出儘奇招,這麼多年來,貴妃一直是晉國君的心頭寵。
這宮裡就沒人不恨貴妃的。
德妃一聽就知道皇後是想要擠兌貴妃了,她也跟貴妃不睦,又仗著得寵,縱使對貴妃有什麼不恭敬,貴妃向晉國君哭訴,她不過說句自己年齡小不懂事,國君就也不追究此事了。
她非但不怵貴妃,還和皇後一唱一和的道:“娘娘長什麼見識了,可否說來讓妾身聽一聽?”
皇後冷笑道:“當著我的麵,訓斥小嬪妃,可不是好規矩嗎?“
皇後這番敲打的話一出,貴妃的麵色青白不定。
晉國君雖然寵愛她,但他也尊重皇後。
若是今日這番話傳出去,隻怕她也免不了吃掛落。
貴妃知道自己應該在此時請罪,才能將此事圓回來。
可她為了純王又不能低下這個頭,這個頭一低,日後純王在太子麵前就要勢弱了。
貴妃咬咬牙,決定寧願讓國君生氣自己一段時間,也要在此時撐下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鬢飾,假裝沒有聽到皇後這番話。
又有如嬪見貴妃吃癟,笑著在皇後麵前奉承。
而皇後知道今日貴妃這沉默已實屬難得,她已占上風,若是再繼續追究下去,隻怕晉國君反而會心疼貴妃。
她自不會把這好處白白送給貴妃,因此隻做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把此事揭過不提。
寧和宮的氣氛再度歡快了起來。王元元聽皇後宮裡的嬤嬤過來傳話說,皇後明日要為大郡主設宴款待宮中妃嬪,所以今日就暫且留大郡主在宮內居住一夜後,忙道:“那我明日也進宮吧。”
這也是應有之義。皇後這次宴請純是為了大郡主,她作為大郡主的嫡母,怎麼也要跟過去張羅賓客才是。
那嬤嬤聞言卻忙道:“奴婢來之前,皇後娘娘特意囑咐過,說現在外麵還是天寒地凍的,王妃娘娘身孕又未滿三月。若是因為去宮裡赴宴,有什麼閃失,豈不讓大郡主不安?娘娘讓您隻管在家中歇息便是了,一切自有娘娘和太子妃操心。”
王元元知道皇後想趁此拉攏恒王,她就果不再與那嬤嬤客氣。
反正貴妃和純王妃她們明日在宴會上,會與皇後和太子妃彆苗頭,她就不去湊那個熱鬨了。
第二日的宴會,果如王元元所料。
皇後和太子妃對大郡主極為的照顧,太子妃把大郡主帶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待大郡主猶如自己的親身孩子一般。
晉國君中午過去看後,就在後妃和宗親女眷們麵前誇太子妃道:“太子妃賢良淑德,堪為女子典範。”
皇後和太子妃都是又驚又喜,可貴妃和純王妃麵上卻有些難看。
下午晉國君走後,皇後就邀請妃嬪們和宗親女眷們去春熙閣看戲。
那日下午,貴妃和純王妃總找借口把大郡主叫到身邊,並且表現的對大郡主十分的照顧。
就連德妃和如嬪等人也都找機會拉著大郡主的手喂了她幾口果子。
晚間要走時,純王妃更是笑著對皇後道:“我和王爺正好也要回去,不如就順路把侄女帶回去吧。”
皇後微微笑道:“你若是去恒王府上也還得繞個路,就讓陳嬤嬤送大郡主回去吧。”
陳嬤嬤是她的貼身嬤嬤,等閒不常出宮,她派出陳嬤嬤也很有誠意了。
貴妃見兒媳吃癟,就笑著對皇後道:“娘娘就應了她吧,這孩子也是喜歡侄女,況且不過多走兩步路罷了,也不算什麼。”
貴妃都說純王妃心疼侄女了,皇後還能攔著嗎?
她隻好笑著應了,等眾人走後,皇後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太子妃的麵色也不是很好看,她今日做了一天的秀,臨了卻讓純王妃摘了果子。可她到底住在宮裡,又哪能像純王妃那樣可以出宮呢。
純王夫婦送大郡主回來的時候,王元元剛吃完下午的加餐,正準備在廊下散步消食。
聽說純王夫婦來了,王元元就立住腳,問百梅:“純王那邊由誰招待?”
百梅忙道:“八福公公一刻鐘以前聽宮裡傳消息說大郡主是由純王和純王妃送回來的,已經使人去王家把咱們家大爺叫了過來。”
百梅說的大爺是王大老爺的嫡長子,王清朗。
按理來說,王元元自小跟著雲老夫人長大,八福應該去順德侯府叫世子過來的。
可順德侯父子身份敏感,縱使她那兩位表姐各自進了太子和純王的後院,可她們的父兄卻是等閒不好和太子以及各位王爺接觸的。
八福叫王元元的大堂兄王清朗過來招待純王,身份上正合適,也不算慢怠了純王。
純王勒住韁繩後,就見一個身著青衫的俊秀男子和他三弟的貼身太監八福在恒王府大門處站著迎他。
他見這男子氣質儒雅,不像是奴才一流的人物,便猜這人是恒王妃的娘家兄弟。
那青衫男子見純王一行人來了,就帶著八福迎了過來。
純王翻身下馬。
那青衫男子和純王見禮後,就介紹起了自己的身份,果然,他真是恒王妃的娘家堂兄。
純王先是讓恒王府的太監們把女眷們的馬車抬了進去,隨後才跟著王清朗一起去了前院。
王元元站在二門處等著純王妃,看到純王妃一行的馬車過來了,就迎了上去。
純王妃下車後看到她在這裡等著,就笑著上前道:“三弟妹著實太客氣了些,我剛剛已經讓人說了,弟妹懷著身孕呢,還是不要出來了,隻在院子裡等著我們便是了。”
王元元聞言也笑:“禮不可廢,二嫂頭一次來我們府上做客,說什麼也不能慢待了你。”
不得不說,王元元的這一番吹捧,讓純王妃的心裡舒服了許多。
她原本因為皇後和貴妃等人對恒王妃的寬容有些不渝的。
同為皇家兒媳,做什麼恒王妃的日子可以過的那麼順心,她卻要小心翼翼的。
她母親就勸她說,恒王雖注定無緣大位,可他卻能征善戰的,若是哪一方能拉攏到恒王,那麼那一方就會勢力大增。
所以皇後和貴妃娘娘等人才會對恒王妃如此的優待,就是擔心拉攏不成,反而得罪了恒王,讓恒王倒向了對手。
純王妃雖然是天之驕女,性情有些驕縱,可她也不是個傻子。
她母親這麼和她一分析,她就按下了自己的不渝,決意要拉攏恒王妃了。
又有前些日子她因為庶子女的事情被貴妃埋冤了一通,純王也因為晉國君的態度對她生了真氣,這段時間要麼宿在書房,要麼就是去側妃那裡。
她縱是再驕縱,也明白她必須得低下頭把純王給哄回來了。
要不然,不說彆人,後院的那些女人就該過來踩她了。
恰逢今日,皇後為恒王府的大郡主設宴慶祝,她眼看著貴妃對自己還是不冷不淡的,就主動提出要送大郡主回府。
貴妃的麵色果然和緩了起來,還在皇後麵前為自己說話。
而剛剛在宮門口的時候,純王聽說是她主動提出要送大郡主回來的,臉色果然也和緩了許多。
純王妃猜測,純王今日應當會到自己這裡歇息了。
她猜的沒錯,等她們從恒王府回來後,純王果然沒去前院,直接跟著純王妃一起回了正院。
純王妃好不容易設法讓純王進了自己的院子,自然百般奉承。
接下來幾日,純王都留宿在了正院。
純王妃自是心滿意足,可後院的其他女人卻是擰亂了手帕。“你可打聽清楚了,王爺留宿王妃那裡前,她們一道送了恒王府的大郡主回宮?”雲側妃問自己的貼身嬤嬤。
貼身嬤嬤忙道:“那日趕車的馬夫和咱們院裡的小雀是親戚,小雀回家探親時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