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子推與阿唯(1 / 2)

多人行路總是有跡可循。

夏子推等人剛踏進內史地界,距離鹹陽尚有一段距離,稚唯一家就收到了韓林派人遞來的消息。

“公子帶的人和貨有點多,今日要把這些都安置好需要費些時間,韓管事說,公子或許不會太快到家。”

“行,知道了。”

彼時夏翁正在院子裡喂羊,聞言隻是隨意點點頭,並無對此消息感到急切或失落,麵上表情淡定,甚至不如看到夏媼端碗從庖廚出來時生動。

可前來傳話的少年人表示他非常能夠理解。

畢竟主家的公子這都已經算是到家門口了,且看樣子以後是要常駐都城,隨時可以和家人朝夕相處,父子倆很不必急於一時見麵。

——但主家的女公子親自指點做出來的美食可不是隨時都能吃到的!

傳話少年略微低頭,偷偷掩蓋喉結滾動、瘋狂咽唾沫的小動作,試圖讓自己不要顯得像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而且他在商隊資曆尚淺,不好意思開口向主家討要吃食,隻能匆匆告彆聊天都心不在焉的老者,走在路上,在內心默默抱頭哭泣。

嗚嗚嗚女公子到底在做什麼?!

為什麼這麼香!

這一刻少年心裡忽然湧起雄心壯誌:他一定要在商隊好好做事,努力當上管事的位置,在主家麵前混個臉熟!這樣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他就可以有勇氣開口了吧?

外人離開後,裝作表現沉穩、其實失敗的夏翁更是坐不住了。

他知道稚唯在做什麼美食,以前也不是沒有吃過。

但女孫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沒有人能拒絕澱粉和油脂的組合!

夏翁自覺他在“沒有人”之列,說服自己隻需兩秒,兩秒後他揮手讓撒嬌的羊咩咩去找母羊,起身就往廚房走去。

好女孫——

大父我啊,要饞死了!

然而夏翁到底還顧及一點身為長輩的麵子。

明明都已經背著手在夏媼和稚唯的後麵轉了兩圈,旁觀了好一會兒祖孫倆圍著油鍋忙忙碌碌的場景,張嘴說的卻是“子推不會太早到家”。

此話傳到夏媼的耳朵裡,她像是百忙之中抽空時間般回了兩個字:“哦,行。”隨即問女孫,“阿唯你看炸成這樣可以嗎?”

稚唯本來正要轉頭回複大父,聽到這話下意識得重新看回油鍋,趕緊連聲道:“可以了可以了!大母,把炸肉都撈出來,等等下丸子吧。”

正在背著手轉圈圈的夏翁腳步一頓,飛快得從旁邊竹筒裡抽出兩雙筷子,順手分給稚唯一雙的同時,精準地夾起一塊早已看中的目標。

“等……”

“嘶——呼呼呼——”

稚唯眼睜睜看著足有一中指長,出鍋後跟盤子親密接觸尚且沒超過半分鐘,還在滋滋冒著油花的炸肉光速消失於大父的“深淵巨口”,一聲“小心燙”愣是堵在嘴裡沒能吐出來。

回過神後(),她著急忙慌要去倒涼水?[((),卻被大母一把拉住。

“彆管你大父,不長記性。”夏媼目光橫過去睨了眼夏翁,一臉無語得埋怨,“怎麼就這麼等不及?又不是不給他吃。”

夏翁很不服氣,低聲嘟嘟囔囔著:“你自己做飯,那當然肯定是早就吃過了……”

“你說什麼?”

夏媼雖沒聽清,但她了解良人,不去猜也知道對方會說什麼,登時眼一眯,語氣充滿威懾得反問回去。

稚唯可不想摻和長輩們的吵嘴,想要趕緊轉移話題,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頭,隻能明知故問道:“小叔父、呃……小叔父晚回家應該是為了安置商隊吧?”

人數若是少一點,章老丈作為鄉長、裡長,還能幫忙從中協商安排,讓商隊成員短暫居住建章鄉一段時間,例如上次安排韓林那一隊伍一樣。

可這次不同。

——稚唯還不知道自家小叔父心心念念著“退休”“躺平”,對對方帶有“城府深沉”“老謀深算”濾鏡的她,覺得夏子推必然是力圖在未來統一後的國都紮根立足,那肯定要將商隊的主要成員都先帶到鹹陽來發展。

咳咳,拋開原因不談,隻論結果,商隊的人確實多,想全都借宿在鄉民家中,根本不現實。

秦律將求“連坐”,若是借宿客人有什麼問題,主人家也會受到牽連,非親非故的情況下,少有黔首願意承擔這份責任。

而夏家又一直沒擴建宅子,就算騰空糧倉那也住不開。

所以韓林自收到夏子推的來信後,就直接出錢包下了好幾家客舍的房間,準備讓成員們在落戶鹹陽前先統一居住那裡。

但包店不意味著商隊一到就可以拎包入住,店主必須先挨個登記、核查每個人的驗、傳。

夏子推此前不在原戶籍地安豐縣,夏家搬家後,因為沒分家,他作為戶主夏翁之子,在官府的戶籍信息也隨之變更,可本人驗、傳上的卻一直沒更新。

現在他自外地回鹹陽,需要先後去官府、鄉長、裡長處進行登記更新。

否則,沒走出十裡就會被某一處的亭長扣留。

係統表示它對此可以作證。

“最初帶阿唯穿越時空時選擇‘魂穿’,就是因為作為‘身穿’的實驗npc落地沒多久,還沒走出所處地界就被抓去蹲牢房嘍。”

稚唯:[原來還有這事呢?]

“時間太久遠了,就沒跟你提過。”係統隨口解釋道。

可仔細一聽,它講起此事來多少還帶著心有餘悸的感覺。

稚唯很懷疑那個實驗npc就是係統本統的化身。

唔,還是彆問了,避免係統炸毛。

總之,夏子推忙這麼多事,來來回回必然要花費不少時間。

稚唯怕夏翁夏媼繼續吵嘴,同時也是替小叔父解釋為何會晚歸,把這些事情說得很詳細。

搞得夏翁都有些吃醋。

稚唯:“?”

() “怎麼啦,大父?”

被女孫以清澈眼眸注視的老者莫名扭捏起來。

“就是、阿唯聽到子推要歸家,一大早就開始忙活,拉著你大母,又是燉雞殺鴨,又是炸這個炸那個,還不斷給子推說好話……你們不就半年多沒見嘛。”

夏翁忍不住回想往事。

當初秦攻楚時,他被秦軍扣在前線戰區修繕攻城器械,好不容易到家,卻是一進門就被稚唯拉著去造什麼“搖搖馬”和“蹺蹺板”,沒見良人和女孫表現得有多擔心他。

這麼一對比二者的待遇……

反正夏翁堅決不承認自己酸了。

稚唯和夏媼對視一眼,頗有些哭笑不得,她們當時哪裡不憂心夏翁了?

而且,此一時彼一時,夏家每一年的境況不同啊。

但為了家庭和睦,祖孫倆沒做過多辯解,一個對大父撒嬌賣乖,一個嫌棄良人矯情,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很快就讓夏翁丟掉突如其來的小情緒,沒搞什麼遷怒。

在晚間全家迎接夏子推時,夏翁順利露出慈善和藹的笑容。

不過,某位青年壓根沒關注老父親的表現,進門就衝著稚唯而去,在後者茫然的神情中,一把將人抱起來,掐著腰拋了個舉高高。

“小阿唯——”

猛然懸空的稚唯:“……?”

能夠見到久違的家人,稚唯的心情高興之外,略帶複雜。

她隻有原先她尚且“癡傻”時與夏子推相處的記憶,時隔半年多沒見麵,她不確定對方能在這麼久的時間空白後,能自然接受現在心智健全的她。

而現在的她因為隻“見過”記憶裡的夏子推,即便做了心理建設,猛一見到真實的人物,感覺熟悉中又帶著說不上來的陌生。

情感太複雜,稚唯需要多幾秒的時間緩緩,於是她不自覺得站到夏翁夏媼的側方後,陷入了短暫的待機狀態。

——結果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熱情!

先是呼吸到兩米多高度的空氣,緊接著做自由落體運動,稚唯見到小叔父後潛意識揚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鬼裂了。

死去的幼年記憶突然仰臥起坐,然後在稚唯的大腦皮層打了套虎虎生威的軍體拳。

簡而言之,某個青年甫一照麵就在幾秒內成功令小女子破防。

“啊啊啊啊可惡!快放下我!”

聽著小夥伴的炸毛尖叫,係統咋舌,本來它還想安慰阿唯的,這下看來是不用了。

嗯,夏子推,恐怖如斯。

〈110〉

算起來也是巧了。

去年韓林帶著商隊分支正是趕在新年之前抵達鹹陽,今年夏子推看似在不緊不慢得趕路,實則一直掐算著時間,恰恰好趕在九月底歸家。

“呦,那你挺厲害啊。”

聽到自家阿父的陰陽怪氣,眨著桃花眼的青年謙虛擺手:“哪裡哪裡,隻是算個路程和時間,很簡單的。”

夏翁差點兒氣倒。

他那是誇他嗎?!

夏子推假裝看不見夏翁的黑臉,抱過一旁的猶女掂了掂重量,欣慰點頭,親昵發出問候:“長大了呢,小阿唯,想小叔父了嗎?”

稚唯覺得對方的手法神似大父掂豬崽,頓時嘴角一抽,使勁推開人。

平心而論,隻看外貌的話,夏子推絕對是少年天才、謙謙君子、清雅絕塵的不二形象。

如果他存心裝模作樣一番的話,也確實可以把這個形象坐實。

然而這貨在家人、至交麵前表現的,其實更多的是懶散、輕浮、灑脫不羈的一麵。

偶爾在一些事上還顯得很不靠譜。

比如,無視這個時代的禮教,毫無顧忌得對稚唯散發男性魅力,試圖吸引稚唯……

認!他!做!親!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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