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撐頭撫額:“……看來是的。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誰回鹹陽以後把騾子的真相告訴王上啊?!
應該慶幸秦王政對溫順的獸類不怎麼感興趣,隻是隨便豢養著,並不鐘愛嗎?
所以……
誰去告訴王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騾子的存在給創到了,直到啟程出發,稚唯都沒再碰到蒙恬或者王離。
而且分給她一家人乘坐的竟是一輛馬車,而不是之前說好的驢車。
稚唯拿嫩草沾了點蜂蜜喂給即將路途辛苦的棕紅馬,撫摸著它順溜的長鬃毛,心裡直樂。
——那兩個人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忘掉“騾子”吧?笑死。
雖然馬兒確實很帥啦。
見女孫好似很喜歡馬,對它愛不釋手,夏媼湊近過來悄聲道:“等日後有機會,大母帶阿唯去學騎馬。”
稚唯怔愣一瞬,驚訝回道:“您連騎馬都會?”
登時有一股之前被她遺忘的微妙違和感悄然湧上心頭。
馬比其他家畜嬌氣,飼養昂貴,且自身就帶有階級屬性,普通黔首沒資格乘坐馬車,就算是富甲一方也沒用。
她現在能乘馬車,跟蒙恬的特殊照顧脫,和夏翁身上還沒落實的爵位不了乾係。
而且馬還是戰略資源,在馬蹄鐵沒出現的現在,馬蹄耗損率高,馬匹淘汰率高,即使是祖上以養馬發家的秦國,也無法建設以騎兵為主體的軍隊。
所以夏媼從哪裡接觸到的騎馬?
沒有馬鐙馬鞍,騎馬可難了,幾乎所有騎兵都是萬裡挑一。
但麵對稚唯的疑問,夏媼隻當她是在驚歎,不免得意道:“大母的騎術可好了,有機會給阿唯露一手。”
“……好。”稚唯壓下疑惑和擔憂,滿心複雜道,“總有機會的。”
她倒是不介意夏家有秘密,就怕這秘密在鹹陽掩蓋不住啊!
等上車啟程之後,稚唯略略試探夏媼。
“這次我們跟隨即將回鄉的秦軍一路去鹹陽,安全不用擔心,倒是很輕鬆了。蒙中郎還告訴我,給咱們一家安排的新家位於建章鄉,那附近住的人家都是祖上二代皆民風淳樸的老秦人……”
說到這兒,稚唯不禁嘴角一抽。
民風淳樸?
確定不是武德充沛、民風剽悍嗎?
“那很好啊,”夏媼好像沒聽出來試探,還反過來安撫稚唯道,“大母知道,阿唯你以後要做的事絕不局限於一城一縣,但家是不一樣的。既然你選擇了秦國,那我們能在秦地有一處安定居所,自然是件好事。”
稚唯:“……”
說得很有道理。
但什麼叫做她“選擇了秦國”?她難道還有彆的選擇???
總不能是現在還未亡國的齊國吧?
稚唯進一步試探道:“聽說齊國的百姓生活很富裕,若我們搬去那裡,或許也不錯?”
“哎,”夏媼擺擺手,淡定反駁道,“恐怕用不了多久秦與齊就會開戰,齊國不安全。而且齊國也堅持不了多久,那地方不早晚還是歸屬秦地?”
稚唯:“!”
大母你看得可真透徹啊!
夏媼補充道:“這些話都是你小叔父說的。好像是齊王身邊什麼臣子奸佞貪婪,目光短視,一直勸齊王坐視秦國滅亡他國。所以齊國很容易打的,指不定它亡國時,楚國的南部都還沒打下來呢。”
知道曆史的稚唯:“!”
到底誰是穿越者啊!
她第一時間起身掀開馬車的竹簾,向外探頭看去。
正坐在前麵趕車的夏翁頭也不回,慢吞吞地道:“阿唯找什麼?周圍沒有人偷聽,你放心說話吧,大父在這看著呢。”
稚唯腦袋空白了一秒:“。”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感覺離開安豐縣後,大父大母的氣場有哪裡不一樣?就好像是不再掩飾什麼了似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稚唯突然放低聲音,快速問道:“咱們家就是普通黔首吧?”
夏媼:“當然啦!”
夏翁:“不然呢?”
聽二人不假思索異口同聲,稚唯冷靜點頭,放下車簾,坐回車裡。
很好,他們家果然人均有秘密!
見稚唯接下來保持閉嘴不言,係統不解問道:“阿唯不問了嗎?趁這機會問清楚多好?你不是早就懷疑你的身世有異樣?”
[不問。這還沒有脫離秦軍的隊伍,說話不安全,而且我對我的身世已經有所猜測了。]
“是什麼?”
稚唯左思右想,決定最後進行一次確認。
她問夏媼:“大母,我有些記不清了,在來安豐縣之前,咱們家住在哪兒啊?”
“哦,這個啊,”夏媼不確定道,“按秦國的郡縣劃分,應該是在如今的潁川郡?是吧,良人?”
夏翁給予肯定:“沒錯。”
稚唯:“好的,我知道了。”
[你懂了嗎,統?]
潁川郡,故韓地,舊時為中國古代第一個王朝“夏”的領地。
反正怎麼樣都跟秦楚搭不著關係。
[但後世學者推測秦始皇的親祖母夏太後—夏姬出身韓國王室或宗室,依據就是她這個’夏‘字。]
[還有人說,夏無且就是夏太後出嫁時一並帶來秦國的,所以他才能成為秦始皇身邊的侍醫。]
係統恍然大悟:“夏翁也姓夏。阿唯你還說過,底層黔首少有姓氏——所以你們家很可能是韓國遺民!”
[沒錯。]
稚唯嚴謹計算道。
[這具身體的生理年齡為八歲。如
果這個年齡沒錯,那原身或者我之所以年幼時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在重病痊愈後一下子變得半自閉,就很可能跟七年前的韓國滅亡有關係。]
[否則如果我們隻是普通韓國遺民的話,大父大母沒必要遮掩什麼秘密……]
但信息量太少,稚唯也說不準。
[瞎猜而已,或許隻是我想多了。]
她自我安慰道。
然而係統毫無顧忌,它四舍五入,說出了稚唯不敢肯定的猜測:“明白了!阿唯你們搞不好是什麼韓國貴族的後代或者親屬!”
[如果是這樣,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稚唯摁摁太陽穴,莫名有種被時空任務愚弄的心累感覺。
[細數幾位反秦人士,張良是韓國貴族後裔,項梁項羽是楚國貴族後裔,劉邦韓信是楚國人,陳勝……好像是韓國遺民——而夏家跟韓楚兩個都沾邊。]
係統:“啊這……”
[沒關係。]
稚唯平靜下來後,恢複淡定。
[夏家已經足夠小心,我們又沒有反秦意識,之後保持現狀就可以了。]
係統提醒她道:“可是就如阿唯之前所說,等你步入鹹陽逐步靠近秦始皇,早晚會被翻來覆去得調查。被查到夏家的籍貫也隻是時間問題吧?”
[你還漏說了一點。若我以後靠近秦始皇被張良等人注意到,怕是會被想儘辦法牽扯進去。]
稚唯看看馬車裡外的夏翁夏媼,假裝不經意間道:“在安豐縣生活這麼長時間,我都習慣楚地風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秦國的風土人情。”
“這有什麼的,”夏媼不以為然道,“隻要不犯他們秦律,平時在安豐縣怎麼樣,在鹹陽就怎麼樣唄。”
稚唯笑道:“說的也是。秦國以十月為元月,我們到達鹹陽後,離過年也要不了多久,大母抽空幫我製新衣吧,上襦玄色,下裳要赤色的。”
“好,聽女孫的。”夏媼滿口答應下來。
楚人崇鳳尚赤,親火尊左。
以後她就當自己是秦人。
再扒下去就是楚人!
——怎麼說,楚國遺民總比韓國貴族後裔聽起來要安全吧!
等到最後一層馬甲被扒下,她就咬死自己家都是韓國普通遺民。
係統遲疑道:“這樣行嗎?”
[沒什麼問題,反正不知者無罪。況且我隻是未雨綢繆,也許是我腦補過頭了呢?那些事就算真發生,離現在也還遠著呢。]
沒影的事暫且放下不管,稚唯戳戳係統。
[等下隊伍休整時,我們出去轉一轉,你幫我開啟'藥植地圖',看能否發現什麼新奇的東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