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唯堅信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相思成疾。
誰?
未來的秦始皇?如今的秦王政?
[統,你自己看看這兩者它適合放在一起嗎?除非我來錯時空了,這裡是某同人文衍生而成的世界?]
係統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時空怎麼會搞錯?肯定是這個'一次性疾病篩查'有問題,我去跟主係統上訴!”
稚唯不忘給自己爭取權益:[那這獎勵可不能算數,我申請重新給我發放獎勵。]
“okk!”
然而沒一會兒,係統重新上線。
它用迷惑的語氣道:“主係統回複說,本次'疾病篩查'獎勵是以臨時插件的形式發放,加載時不小心開了人文關懷模式,導致出示的結果不夠客觀專業,但其本身運行程序並沒有出錯。”
轉達完這番話之後,係統陷入茫然:“我的唯,你聽懂了嗎?主係統什麼意思?”
稚唯撫額。
[聽懂了。意思就是,讓我們不要發散思維解讀'相思成疾'的深層含義,隻單純從這四個字本身出發來分析……]
稚唯是沒學過計算機知識,不懂什麼插件、程序,但她見過AI。
智能AI還不夠智能但想變得智能的過程中,經常會出現各種“啼笑皆非”的錯誤,而當它撞上蘊意廣博的漢語言文學時,這一類錯誤就更多了。
稚唯稍微代入一下,差不多能還原“疾病篩查·人文關懷模式”的真實結果。
[秦王政心裡記掛著某個人;秦王政確實身體抱恙。]
“……”係統無語。
“所以'疾病篩查'把這二者生拉硬扯放在一起,就得出來個'相思成疾'?”
[其實也並非生拉硬扯。]
稚唯聯想她探聽到的秦楚交戰近況。
[秦王政心心念念的這個'人'應該無關風月,他或許是前反秦、後稱王的昌平君,或許是正在掃清楚軍殘部的蒙武王翦,又或許是留守鹹陽的公子扶蘇……總之跟統一大業有關。]
不管評價秦始皇是天生勞碌命還是單純重權欲,不可否認的是,他心裡一直裝著國家大小事。
接著,稚唯從醫學角度說道。
[《黃帝內經》言'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日常的喜怒哀樂自然沒什麼問題,但大怒大喜、長期憂思等情誌內傷會導致五臟六腑氣機逆亂,發為疾病。]
[既然'相思'後'成疾',而'疾病篩查'又沒提彆的病源……那大概秦王政目前真沒彆的什麼事,就是心病比較嚴重。]
係統聽得恍然大悟。
稚唯則半是無奈半是慶幸。
史料記載“秦王為人蜂準、長目、鷙鳥膺、豺聲”,所以後世有學者不負責任地猜測秦始皇兒時曾患軟骨症,後期也時常患有支氣管炎。
雖然稚唯不相信,但,萬一呢?
她不假思索地用掉“疾病篩查”獎勵,就是為了先排除這類可能,如今結果也值得慶幸。
無奈的是,她就算知道秦王政心病嚴重,以至於一度影響到了他的健康狀況,她也沒什麼辦法。
總不能跑到王離跟前提醒他“你家王上如今貴體有恙”吧?
神醫扁鵲尚且需要望聞問切,都沒這麼能耐,她還不想被扣死“女巫”的帽子。
況且心病還須心藥醫,不把六國團滅,秦王政這病好不了。
不過,說起治病……
稚唯從房間內起身,來到軍醫營帳外,悄無聲息地打量著裡麵某位長者。
這是她外診時偶遇的醫家,對方自稱跟她同姓,初見時衣衫不整裸著左臂,原因是把袖子當成了記字工具,一上來就拉著她要一起探討#酒精的二三種用法##麻醉湯的臨床效用#。
稚唯:淡定,不要慌。
想她第一天到軍營時,麵對重傷兵們的情況,隻能慎而又慎選擇求生欲強、還能喝下藥的傷兵,竭儘所能給他們續一口氣。
治療成功?根本談不上。
即便如此,當她疲憊地走出傷兵營,就立馬被軍醫們包圍住了,那不斷往她醫藥箱上偷瞄的狂熱眼神,活像是裡麵裝了萬兩黃金,而稚唯如同“抱金於市”的待宰小兒。
可見酒精和麻醉湯放到現在就是降維打擊,沒有哪個醫家不會心動。
按理來說,在醫療用品稀缺的情況下,稚唯暫且不能跟民間醫家分享。
可不巧,她來自後世。
陌生長者的頭頂冠式與衣服紋樣她辨不出來,但這絲綢質地非一般人能穿,加上對方一口關中秦語,玄黑服色,姓夏,還是醫生。
——說真的,但凡換個姓氏,稚唯還真不一定知道他是誰。
便是猜錯了也不要緊,隻當與醉心醫術的醫家結個善緣。
於是稚唯給黔首診治時任由長者跟在身邊,沒有像對王離似的,把對方趕到門外,還會詢問長者現如今的醫治之法,以交流學習。
夏無且隨侍秦王政左右,除了醫術好、嘴嚴,腦子也不差,他沒有換身低調的裝扮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他又不是大秦朝臣,有名到他國王室、貴族都會特意搜集情報。他一身官服走出去,彆人隻會認為是普通秦吏。
更重要的是,除了宮廷醫,如今的醫家實際上是“醫工”,直到漢朝都與工匠列為同一行當,地位屬實不高。
夏無且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遙遠楚地的稚齡小女子不僅清楚知道他的名諱,還知道他與秦王政的醫患關係。
於是等稚唯結束外診,自覺在外隻是無名小卒的夏太醫就跟著一起坦坦蕩蕩回了軍營,並在稚唯講外科手術與急診術時,以一名秦醫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蹭課。
稚唯:“……”突然就有了壓力。
講道理,這樣優越的機會擺在眼前,她很難忍住不去摻雜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