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蜂窩煤緊俏漲價,從九分長到一毛三,四十塊蜂窩煤五塊多,是一般人家十天的用量,省省也能用半個月。
吳鋼在席策遠說完後又看了看煤箱,似乎在確認。
邊緣的煤塊碎成一團,一般人看不出什麼,但吳鋼在鍋爐房工作七年,對煤渣最是熟悉,看一眼就知道大差不差。
吳鋼僵笑著說:“我家裡人腰摔折了,我媳婦又剛生沒多久,我得照顧他們,不好出去買煤,我家裡的煤拿過來賠行嗎?”
席策遠輕點頭。
“謝謝,那我先回去了,待會把煤給你送過來。”吳鋼舒了口氣。
席策遠重新在餐桌旁坐下後,舒然說了句:“雖然他家屬胡攪蠻纏,但他還挺通情達理的。”
“嗬嗬。”舒弈不想多做評價,看了眼時間,催促席策遠趕緊吃。
舒然吃飯慢,其他人吃完了她還沒結束,舒弈席策遠兩人拿上工裝外套準備去上班,打開門吳鋼搬著煤過來。
兩人幫他把木箱裡的損壞的煤塊弄出來後回屋洗手,席策遠對翹著腳吃飯的舒然不放心的交代道:“你在家好好休息,碗不用洗,晚上我回來收拾。”
舒然放下勺子,跟他說:“在家好無聊,我待會也要去上班。”
舒弈:“那你跟我們一起走。”
“我還要換衣服,你們先走吧,不然待會要遲到了。”
“沒事,我等你。”舒弈在舒然旁邊坐下來,靠在椅子上跟一旁的席策遠說,“你先去吧,我跟她一起。”
席策遠偏頭看舒然,征求她意見,見她笑眼彎彎的點點頭,才先行離開。
舒然不想耽誤舒弈時間,端起碗想快速喝粥。
這時舒弈敲了敲桌子,笑吟吟的說,“慢點,不著急。”
舒然一邊喝一邊用餘光瞥他,發現他是真的不著急後放慢速度,吞咽下嘴裡的飯,察言觀色了一會,出聲問:“哥,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聽說你早上進局子。?”
舒然歎了口氣,重重點頭。
“因為蘇媛媛?”
舒然半垂著眼睛,思考怎麼回答。
舒弈隻當她是默認,又問:“事情做的乾淨嗎,會不會牽連到你?”
舒然抬眼看他,遲疑的說:“應該不會。”
她清了清嗓子,簡單解釋了一番。
在那之前,舒然先情緒化的說了句:“蘇媛媛被抓是她自作自受。”
廠裡很多人都知道蘇媛媛被公安帶走,卻大多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猜測傳的五花八門,舒弈知道是妹妹做的,但也不清楚具體原因。
“蘇媛媛之前用幫忙找工作的借口夥同他人騙了關蓉蓉一筆錢,關蓉蓉的那筆錢來路不太正,托我認了那筆錢,關蓉蓉報警後,直到下鄉後這事都沒結果。
前幾天我托你朋友幫我找到她的騙錢同夥,後麵他應該是報警了,騙錢的人供出蘇媛媛,她就被公安帶走了。”
舒然笑了笑,繼續道:“今天公安找我跟這筆錢的來路沒關係,他們找我是因為蘇媛媛說,她騙錢是受我的指示,但這明顯是假話。”
見舒弈望著自己,舒然強調說:“公安問完話就讓我回來了,你不用擔心,我沒事。”
舒弈點頭問道:“你這麼生氣,是不是蘇媛媛做了什麼?”
“嗯。”舒然應了一聲。
舒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俊秀的臉上掛著開懷的笑,“很好,知道還擊了,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也能放心了。”
聽到他這樣說,舒然反而不安起來,“你要去哪?”
舒弈捏著她的臉頰晃了晃,笑吟吟的說:“哪都不去啊,可你不是說長大了要獨立嗎,我總不能還像小時候一樣天天看著你吧。”
舒然想到不久前的噩夢內容,一點都笑不出來,夢裡舒弈躺在醫院裡沒搶救過來,她微蹙眉頭,“哥你好像瘦了很多,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可能太忙了。”
舒然的心一直放不下來,想起席二爺爺是赤腳醫生,打算到時候讓舒弈跟他們一起去看看。
下午回到機械廠銷售科室,錢潔看見她就問:“小舒,公安找你沒事吧。”
“這不是廢話嗎,有事能站這嗎。”張輝懟她。
這兩人時不時就會鬥嘴,辦公室裡的人都見怪不怪。
舒然彎眼回了句沒事,繼續做早上沒乾完的活。
嚴梅讓她把另一個角落的桌子整理出來,說過兩天會有人調過來。
桌子上放著之前做過的機械零件樣品,抽屜櫃子裡也塞得滿滿當當,舒然找不到地方存放這些東西,乾脆搬去檔案室。
林影拿著鑰匙幫舒然打開門,開始想問蘇媛媛的事,找了半天的話頭,快要切入正題的時候,錢潔抱著小半箱機械零件走過來。
零件雖不大,重量卻不輕,錢潔幫舒然搬了兩趟,搬完結伴離開,沒給林影單獨聊天的機會。
不同於林影總找機會詢問蘇媛媛的情況,蘇家人對這件事絕口不提。
蘇媛媛進派出所的第二天,廠裡就找人通知她家裡人了,蘇家兩夫妻去派出所了解完情況,知道她是騙人錢財後不敢聲張,將這件事瞞的嚴嚴實實,紡織廠家屬院基本沒人知道這件事。
舒然猜這可能跟蘇父的工作有關,蘇父是紡織廠裡保衛科的職工,可能是怕蘇媛媛的事情傳出去影響家裡人工作。
蘇家人生怕跟女兒的事情扯上關係,自然也不會幫她解決這事,蘇媛媛隻能在派出所裡待著。
處理結果出來的那天,季昀錚重新回到廠裡上班。
廠裡的人都有眼色,知道他跟蘇媛媛的事八成吹了,也不會上趕著尋他的不痛快。
彆人不提,季昀錚卻總覺得彆人暗地裡在嘲笑他,心情很是不佳。
劉永從季昀錚的助手轉成正式機修工,坐席策遠原先的工位,主要負責一車間的工作,見季昀錚回來,笑嗬嗬的跟他打招呼,“季工。”
“嗯。”季昀錚不冷不淡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杯子發現裡麵的茶空了,起身去倒水。
劉永看見,直接拎著茶瓶過來給他倒水。
季昀錚臉色好看了一些,跟他閒聊一會。
話說著,舒弈帶著一個陌生中年男人走進來,看見他們後笑了一下,“正好你們在這,介紹一下,這是機修組新來的同事,喬衛民同誌。”
廠裡機修組人手不夠,先前招的學徒資質良莠不齊,除了劉永提前轉正,其他人還要時間培訓考察,就重新招了人進來。
舒弈伸手給他介紹:“喬師傅,這是季昀錚,這是劉永。”
季昀錚驚訝過後就開始默不作聲的打量喬為民。
他臉型瘦削,眉心有道川字紋,臉上沒有半分笑意,看起來很是嚴肅,分彆跟他們握了手,手上覆著老繭,指縫裡有條洗不掉的機油痕跡。
種種跡象都表明他是個從業多年的老師傅。
季昀錚點了點頭,劉永則跟著舒弈喊了聲“喬師傅”。
緊接著,舒弈把喬為民帶到自己的工位前,說這裡就是喬為民的工位。
劉季兩人這才注意到,原先屬於舒弈的那張辦公桌上的私人物品全部撤下,身後的櫃子裡也簡單收拾過,看起來很是乾淨。
“喬師傅,我帶你去熟悉一下車間吧。”
“行。”
舒弈拿上文件板,帶喬為民去車間,留下季昀錚和劉永麵麵相覷。
廠裡來新人不奇怪,問題是舒弈提前收拾工位讓給喬為民,卻沒準備新位置,那之後他坐哪?
劉永把這事記在心裡,下班後主動表示把他的工位騰給舒弈,舒弈笑吟吟拒絕。
“那我去給你重新搬一張,舒工你想坐哪?”
“不用,放假回來我就不在這了。”
劉永愣住,茫然的問:“啊,那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