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吭聲,準備去彆處坐,剛轉過身,季昀錚回來了。
季昀錚把剛從窗口買回來的酸梅汁飲料放到舒然手邊,聲音溫和:“喝點這個,開胃解暑,你應該會喜歡。”
聞言,席策遠又轉過來。
“我不喝。”舒然推開酸梅汁。
“席工,找位置嗎?”季昀錚出聲,像其他技術員那樣喊他。
舒然抬頭,見席策遠拿著飯盒站在一旁,她把位置讓出來,“坐這吧,你們聊,我先走了。”
“這個拿上。”季昀錚追上來把酸梅汁遞給她。
“我真的不喝。”
“你試試。”
舒然不想跟他糾纏,無奈的接了東西走了。
席策遠靜靜的看著兩人,神色越發冷淡。
回來後,季昀錚問:“席工,你喝嗎?”
“不喝。”
接下來的兩天,舒然發現,無論中午還是晚飯,人多還是人少,隻要她到食堂就會遇到季昀錚,準到就像跟一直盯著她一樣。
他似乎對舒然的喜好了如指掌,望向她的眼神總是很柔和,隻是柔和裡總參雜著其他東西,開始還好,幾麵之後舒然就感覺毛骨悚然。
她不堪其擾,不再去食堂。
七月的天又很熱,她不想專門跑到國營飯店,索性在綜合辦的抽屜裡放些水果和零食。
短短幾天她就瘦了一圈,整個人沒精打采,周圍的人以為她在減肥,苦口婆心的勸她彆減肥,說小姑娘胖胖的才好看。
這天中午下班,綜合辦的其他人都走了,舒然站著窗邊拿著蘋果啃。
綜合辦的門被敲響。
舒然不想說話,走過去打開門,席策遠站在門外。
看見是他,舒然又把門關上了,這幾天,她不僅躲季昀錚,也在躲席策遠。
前幾天晚上,舒然不小心碰到席策遠的手,回家又在樓下碰到關蓉蓉,當天夜裡,就從第三視角的夢境中看到席策遠給她和舒羿上墳。
她心裡難受,直到今天都沒緩過來,便一直躲著他走。
席策遠有所察覺,也主動避著她走,今天怎麼主動找她了。
舒然深呼吸了兩下,把門打開,“策遠哥,你怎麼來了。”
她本就不大的臉硬生生小了一圈,顯得水潤透亮的杏眼更大了,唇色粉白,緊咬了兩下才勉強紅潤了些。
席策遠視線落到她啃了四分之一的蘋果上,嗓音低沉,“怎麼不吃飯。”
他早上聽到他媽說舒然瘦了,上班的時候跟在舒然後麵,停車的時候看到她正臉,發現她是真的瘦了許多。
舒然把手背到身後,低著頭說:“沒胃口,不想吃飯。”
“你跟我去吃飯,下午我帶你去給你哥打電話行嗎。”
他不提舒羿還好,一提舒然就想哭。
她能平靜的接受自己死亡,卻不能接受舒羿死亡。
這幾天夜裡,她天天夢見舒羿的墳包,早上醒過來,枕頭能哭濕一半。
舒然再次關上門,在屋裡把眼淚擦乾淨,調整好情緒後重新打開門,帶著哭腔說:“我想現在打。”
席策遠看著她通紅的眼圈和尖瘦的下巴,放輕聲音:“你哥也要吃飯,吃完飯回來打。”
說完,他拿走舒然手裡的蘋果,拉著她的胳膊把她從門裡帶出來。
舒然抽了抽鼻子:“我不去食堂。”
“嗯。”
下了樓,太陽很大,看見扭曲的熱浪,她又說:“好曬,我不想出去。”
席策遠離開了一會,回來時手上拿著一件乾淨的外套,蓋在舒然的頭上。
舒然視線被外套遮擋,感覺席策遠帶著她七扭八拐,最後拿掉外套的時候他們出現在一個簡陋的小院子裡。
“這是哪?”
“吃飯的地方。”
舒然:“為什麼沒有人。”
“知道的人少。”
席策遠拿出隨身的本子和筆,寫了些忌口,把紙和錢票放在廚房裡,敲了敲左邊第一間的房門,帶她在右屋坐下。
過了一會,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端著兩盤菜過來,他唇色發白,看著不太健康,舒然看了他兩眼,他害羞的跑掉了,再來的時候送了飯和筷子。
席策遠用茶瓶裡的熱水衝了衝木筷,用帕子擦了擦握筷子的地方,遞給舒然:“吃吧。”
桌上是一道炒時蔬和絲瓜炒蛋,看著很素,但爽口很好吃。
舒然吃了兩口,問他:“你經常來嗎?”
“很少。”
小男孩又來了,端著兩碗湯過來。
席策遠起身接過,舒然摸了摸兜,發現她今天沒帶糖,隻能作罷。
湯是蓮藕排骨湯,鮮香軟糯不滑膩,是舒然有史以來嘗到的最好喝的湯。
她本來沒什麼食欲,後麵直接喝光了。
吃完飯,舒然提醒席策遠:“打電話。”
“嗯,沒忘。”
廠辦中午有人值班,席策遠打過去再掛斷,等了二十多分鐘,電話才重新響起。
“喂。”電話那頭響起舒羿慵懶的音調。
聽見他的聲音,舒然有些繃不住,情緒傾巢而出,眼淚直接決堤,順著臉頰往下落。
舒羿聽見妹妹的啜泣聲,頓時坐不住了,站起來踱步:“怎麼了?”
“沒事,我想你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三五天。”
舒然邊抽泣邊說:“好,那你注意安全,掛了。”
掛完電話,她拿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情緒發泄出來,她感覺自己好了很多。
轉身跟席策遠說:“謝謝,我走了。”
年輕的女值班員從旁邊的隔間走出來,看著地上的水漬,“嘖”了一聲,“人家小姑娘哭這麼慘,你也不去送送。”
席策遠走到電話旁,手剛放到聽筒上,電話就響了。
他看了看女值班員。
女值班員攤攤手,轉身回到隔間,不打擾席策遠接電話,但還是好奇他說了什麼,貼著門聽了一會,隻聽見他“嗯”了幾聲。
這有啥不能聽的,真是。
聽他說了聲“謝謝”,女值班員從隔間出來,席策遠已經走遠。
舒然慢吞吞在陰影中挪動,席策遠很快就追上她。
“晚上我跟你一塊回去。”
舒然用手心擋刺眼的太陽,聽見他的話,“不要,你以後不要來找我,見到我也彆打招呼,就保持以前那種見麵不說話的狀態最好。”她言辭激烈,擲地有聲。
一個電話的功夫,她態度轉變太大,席策遠無從適應,冷峻的臉上帶著些許茫然。
舒然見他不明白,“我不想跟喜歡的人當哥哥妹妹,我隻有一個哥哥。”
接著她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伸出兩個指頭,彎下第一隻,“你要麼跟我當陌生人。”
“要麼,”她頓了頓,看著他的漆黑瞳仁裡的自己,說,“跟我在一起。”說到這,舒然有些心虛,硬撐著強硬的態度繼續說下去。
“你回去考慮考慮,再決定晚上要不要跟我一塊回去。”舒然怕露怯,說完就忐忑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