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寫著她名字的圓桌隻剩下一個空位了,而姚華就坐在那個空位左手邊。
主辦方這麼安排是出於好意,每張桌的人員安排都精心安排過,比如暫時不想融資,隻是想宣傳自家公司技術的公司,就會被安排跟媒體記者一桌。
而這張桌上有五個國內頂尖的科技企業老總,還有五個大型投資公司的代表。
一個有錢想投,一個有實力需要合作,這麼安排非常合理啊!
至於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個人恩怨……在賺錢大業,啊,不是,是拉動經濟推動產業發展的大旗麵前,這是問題嗎?
安夏現在隻有兩個想法,一個是抓起桌上的酒瓶,對著姚華的腦袋砸下去,還有一個是轉身就走。
遺憾的是這兩種都不能選。
姚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以前的事情洗得乾乾淨淨,以外企代表的身份回國。
轉身就走的話,那麼多媒體人都在旁邊的桌子旁坐著。
安夏要是走了,就為各種《女性情緒不穩定,不適合擔任決策工作》《給女老板當下屬好累,老板太衝動》等等文章提供了案例素材。
她拉開椅子坐下,坐在她右手邊的是一位同行,關係平平,好歹能說得上話。
寒暄了幾句,這位同行就把話頭扯到剛才的演講上去了。
“安總覺得過三十年,四十年,機器人也無法完全取代人類嗎?”
“對。”安夏十分肯定。
同行笑著望向旁邊的姚華:“這跟姚先生的觀點完全不一樣啊。”
姚華拿起盛著半杯紅葡萄酒的玻璃杯,向安夏舉了舉:“安總是做技術的,注重的是當下,考慮事情的出發點是技術的可實現性。我們這些搞投資的人,注重的是未來,所以嘛,想法稍微遠了一些,在安總看來,就像科幻小說一樣,不過凡爾納的許多科幻小說裡的事情,都已經實現了。”
這還能拉踩一腳,就是說安夏不如他有遠見。
安夏微笑道:“不,我很喜歡的一句話是科技以人為本,我考慮事情,是從人性出發。人性自數千年來,幾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就連春秋戰國時那些有據可查的騙術,現在拿出來依舊可以成功的騙人。
那些細微的語氣、語境,還有管理者莫名其妙,變化多端的要求……如果計算機想要做到,那要付出的成本必然是巨大的。
美蘇爭霸期間,兩國不斷推出新的技術,1991年12月25日之後,美國的許多項目都被叫停了,因為花費大且沒必要。
如果花400塊錢就能雇一個人從早乾到晚,為什麼要花四百萬研發一個機器人,增加需求還得再加錢。”
安夏的臉上帶笑,目光冰冷地掃過姚華的臉:“我想知道,姚先生的公司,是打算投資進軍教育事業了嗎?”
“哦?為什麼這麼說?”
“我相信以姚先生的地位,絕對不會浪費寶貴時間去說廢話。每一句話,必有緣故。”
姚華笑著搖頭:“安總把我想得太厲害了。”
“姚先生彆太謙虛了,你隻會比我想得更厲害。”
說完這句話後,安夏就再沒說過一個字,就當姚華是空氣,與其他人談笑風生。
有媒體采訪安夏:“請問,剛才您與投資公司的代表談了這麼久,是否達成了某些戰略合作?”
“我與姚先生在理念上有較大分歧,很遺憾。”安夏的臉上寫滿了遺憾。
事後證明,她沒有猜錯,姚華來華負責的新項目就是投資某高端教育機構。
那個機構的主營業務是讓中國學生順利申請歐美名校,特彆是美國藤校的所謂“素質教育”的輔導。
每個學生收費十萬元,號稱保證學生絕對能進名校。
參加“素質教育”的學生,要學習馬術、賽艇、滑雪……甚至還會早早為孩子定下專業,並安排聯係專家,將小客戶們送進這些專家的實驗室裡“學習”。
安夏見過這種路數的操作,給孩子刷獎項,刷所謂的“體育特長”,能掏得起十萬輔導費的家長,還能再掏出更多。
藤校也並不是唯分數論的,當然,也並不是指他們如何如何的尊重素質教育。
父母是藤校的校友,有大佬寫推薦信,家裡給學校捐個樓……“爬藤”的成功率不比優秀的分數低。
安夏唯獨覺得浪費的事情是反正都這樣了,還去什麼專家實驗室,浪費時間。
她笑道:“要是把做到一半的實驗器材給打翻了,得賠多少錢才夠。”
就在IT會議之後的第二天,一個爆炸新聞,驚掉了所有望子成龍父母的下巴——有一個十歲小學生,通過該機構的安排進入了某專家實驗室,待了一個暑假後,成功在核心期刊發表天體物理的論文《暗物質的探測與星係的三點相關函數的對應關係》。
“天縱英才也不是這麼縱的吧……”安夏第一反應是作假,假得也太不走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