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門口的浪潮張牙舞爪,在它即將要衝進魚骨廟時,又退了回去,仿佛拍到了岸上,被迫回流。
潮水在魚骨廟門口晃晃悠悠,飄飄蕩蕩,看上去仿佛在伺機而動,像個正在蟄伏等待的獵人,始終沒有再次發起攻擊。
潮水真的最多隻漲到門口,沒有進來。
謝青靈回頭望去,眨了眨眼,再度來到門口。
她抬起一條腿,即將要踏出魚骨廟去,隻是還沒把腳落下。
隻這一個動作,仿佛觸發了什麼開關似的,剛剛還算平和晃悠的潮水忽然發起瘋來,開始不停的猛烈碰撞、衝擊,如同一隻餓了半天的猛獸,隻等著謝青靈一腳踏出,就要將她整條腿都咬掉。
可謝青靈的腳伸出去也隻是隔著空氣輕輕一點,然後就將腳放下了——當然是往後退開,重新回到了魚骨廟,沒有出去。
門口的潮水偃旗息鼓,變得安靜馴順。
有一股不明的力量在護佑這個魚骨廟。
“我們暫時安全了。”謝青靈說,“潮水進不來。”
聽聞此言,眾人鬆了一口氣,稍稍放鬆下來了些。
隻是他們依舊不敢徹底放鬆。
因為誰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安不安全。
廟外是能將人吞噬殆儘的巨浪,可廟內未必就是十分安全的區域。
“今天夜裡大家都先彆睡覺了。”謝青靈仔細回想了一下腦海中那道聲音說的話,說道:“有漲潮就有退潮,等到退潮之後,我們就可以休息了。再堅持一下。”
唐元驍歎氣道:“早知道就聽老爺爺的話,跟他過來了。”
就不用跑得這麼狼狽了。
謝青靈剛想說什麼,外麵傳來巨大的“嘩啦”一聲。
魚骨廟外,徘徊不去的浪潮忽然發起了攻擊。
大浪狠狠拍在魚骨廟的牆壁上,帶起一陣巨響,同時震得魚骨廟的屋簷都震了震。
“它打算強攻!”
沈懷州稍稍站到靠近門口些的地方,看著外麵的浪潮。
浪潮一陣陣翻湧,如同一顆躁動不安的不甘等待的心臟,每一朵浪花都像是長著動物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窺視著廟裡的五道身影。
沈懷州臉色發沉。
誰也不知道這座魚骨廟能撐多久。
萬一衝塌了……
正尋思著,昏暗的魚骨廟裡,響起“哢噠”一聲輕響。一盞昏黃幽暗的燈亮起,將魚骨廟照亮。
老爺爺那張睡得迷迷糊糊的臉在燈火映照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他披著件衣衫在身上,站在魚骨廟中間,眯著半夢半醒的眼睛,喃喃自語:“怎麼這麼大動靜啊……我得出去再吆喝吆喝那幾個後生,看他們來還是不來……哎呦,怎麼這麼多人?”
老爺爺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看清謝青靈等人,微微一怔。
隨後,得意笑了起來。
“後生們,你們到底還是來了啊!”
“老人家,漲潮了。”謝青靈說道。
“哈哈哈哈哈是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老爺爺哈哈大笑,心情特彆好,笑得臉上的褶子都皺起來。
他朝謝青靈伸過手去:“那你們今晚是打算留在這兒過夜嗎?我之前說了,這裡兩間空房。你們要是都打算住宿呢,我就把房間讓出來給你們,我打地鋪。錢嘛,四百就行。”
頓了一下,他補充道:“不過這是一晚上的價格啊,你們明天晚上要是還住,我就給你們便宜一點,少收你們十塊錢。”
謝青靈不是不願意給錢,而是現在不是談錢的時候。
她麵露急色:“老人家,漲潮了,這裡不安全,你還是先快些走吧。”
“哦?這倒不怕,我在海邊住了大半輩子了,什麼潮都見過。”
聽著外麵近在咫尺的海濤洶湧的聲音,老爺爺神色悠悠,還是繼續伸手要錢。
謝青靈耐著性子說:“潮水已經漲到廟門口了。”
“潮水怎麼會漲到廟門口呢?”老爺爺皺著眉頭,嘀嘀咕咕,拿著一個手電筒走到廟門口,看了一眼。
這一眼,直把他嚇得腿軟,跌在地上。
“媽呀!”老爺爺白著一張臉,驚呼道:“不妙不妙!發大潮了!”
潮水漲到廟門口這種恐怖的事情,他隻有在小時候聽長輩說起過,自己親眼見過那是沒有的。
他抻長了脖子往外麵張望,滿臉都是驚懼。
謝青靈怕他跑出去出事,將他拎回來了。
“漲潮了,漲潮了……”老爺爺喃喃說著這句話。
謝青靈說道:“你快點跑,跑得越遠越好。這裡很不安全。”
老爺爺卻神色恍惚,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長輩們說,潮水最多漲到魚骨廟門口不會進來……
他一個激靈,長輩叮囑的事情儘數湧進腦海中,想起來了。
爬起來,跌跌撞撞衝進魚骨廟的最深處。
謝青靈看著他的背影,皺眉喊道:“你要乾什麼?”
“我阿公說,漲潮漲到門口,就要給佛像剪指甲。”老爺爺的手電筒打在魚骨廟佛堂裡放置的那尊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金身佛像上,聲音哆嗦著,“我、我得留下來,給佛像剪個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