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靈把目光投到另外一個活著的人身上。
那個人是熟人。
一個很有古典氣韻的女孩,楊若雨。
楊若雨跪在一個擔架旁,紅著一雙眼睛,長久的沉默著。
隻見那個被白布蓋上的擔架上,露出了一截黑色濃密的頭發。
頭發是波浪的形狀,在冷光中泛著亮,可以看得出來被打理得非常好。
美中不足的是,此時這一頭漂亮的頭發卻滴答滴答落著血水,發尾黏黏糊糊沾著血汙,糾纏成團。
楊若雨紅著眼去擦,卻怎麼也擦不掉。
解不開,越解越亂。
好臟,好多血。
手都快擦破了,還是不乾淨。
她的部長愛俏,最寶貝她這一頭漂亮的長發,一有空就要去做保養。
臟成這樣,亂成這樣,部長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不高興。
怎麼辦啊,不擦乾淨,部長會生氣的!
楊若雨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動作卻越來越著急。她簡直像瘋了一樣,沙啞著嗓子還是想叫醒白布下的人,“部長,你快起來罵我啊!”
江茉莉,希望城特殊事件處理部門的部長,那個曾經和謝青靈有過一麵之緣的女人,死了。
猶豫片刻,謝青靈走上前,把白布拉高,徹底遮住江茉莉,打斷了楊若雨瘋狂擦拭的動作。
她迎著楊若雨忽然抬頭看向她的惡狠狠的眼神,說道:“如果你不能擁有麵對死亡的勇氣,這樣的事還會繼續發生下去。”
“死去的人永遠躺下,活著的人還能往前走。”
“你真正該做的,是爬起來,用你的拳頭,狠狠敲爆那群人的腦袋。”
楊若雨瞳孔震了震,又安靜了一會兒,選擇閉上了嘴巴。
這一次,她隻是垂眸,也不說話,也不看人,隻是盯著地板發呆。
“應該還沒有人告訴過你吧?總部很快就要開始一場選拔賽。選拔賽得勝者,能獲得二次賜福的機會。”謝青靈說道。
“你如果想要變得更強,就應該立刻振作起來,養精蓄銳,加強鍛煉,然後去贏得比賽。早晚有一天,要讓那些人肝膽塗地,讓他們的腦漿和鮮血迸發出來,濺在逝去之人的墓碑上,好告慰他們的在天亡靈。”
謝青靈說:“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這麼做。”
楊若雨定定看著她,好幾眼後,她終於直立起虛軟的雙腿,站了起來,她先是衝著江茉莉的遺體深深鞠了一躬,之後紅著一雙眼睛,對顧蓮生說道:“顧部長,我部長她,就拜托您了。”
顧蓮生隻點頭,不開口。他嘴巴裡含著許多藥,根本沒法說話。
隨後,楊若雨就頭也不回,大步衝出部長室。
此時顧蓮生已經把藥喝得差不多了,他的臉上呈現出一股青白之色,看上去命不久矣,仿佛大病一場,三魂五魄都被抽離而去,隻剩一具孱弱的軀殼。
謝青靈本想走,但看他這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留下。
萬一他忽然暴斃了,還能叫人過來治治,說不定還能活。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顧蓮生臉上終於恢複了一點點血色。
他保持盤腿坐著的姿勢,拿起一個試管,隨後將手伸了進去。
隻見顧蓮生運氣,在指尖凝聚出了一滴又一滴的銀白色液體。
這些液體謝青靈很熟,她見過,也曾經用過。
這是用來溶解靈者死後身體裡麵的“靈”的溶劑。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試管終於滿了。
而此時的顧蓮生,也是滿頭大汗,累得氣喘籲籲,看上去又虛弱了不少。本就像白紙一般的臉上又多了幾分病態的青白。
他抬頭,看見謝青靈和沈懷州還在,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兩個,快走,我今天醫治不了你們了,彆找我。”
顧蓮生沒見過這麼離譜的兩個新人,真的從沒見過。
他現在是真的相信,淩放的抱怨都是真的了。
太離譜了。
謝青靈當然不會做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她關切道:“當然不是讓你來醫治我們,隻是看你狀態不好,所以……”
“啊……這沒什麼。”顧蓮生拿出一個針筒,抽取銀白的液體,然後將液體推入了屍體的血管中。
“你們用的兩瓶藥劑,都是拿我來煉的。”顧蓮生說,“這是神農氏的天賦。我自身,就是個藥爐。”
“我還以為都是科技研發部弄的……”謝青靈訥訥道。
“你們平時用的,是科技研發部製作的,但二次賜福的祭品,隻能通過我的淬煉來獲得。”顧蓮生一頭銀白的發在燈光中微微搖晃,像茫茫雪地裡最乾淨的白,他邊咳邊說,“畢竟這是二次賜福需要用到的祭品,選拔賽要用的,我就辛苦一點吧。”
“明天就是選拔賽了。”想起什麼,顧蓮生忽然若有所思,微微偏頭看向謝青靈,聲音聽上去依舊虛弱無比,“你來找我,應該是想贏得比賽吧?可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對那個女孩說的那些話,是在給你自己製造一個很強大的競爭對手?”
“她剛剛失去了自己最愛重的引路人,被你這麼一刺激,求勝心切,猶如末路困獸,可不好對付。”
謝青靈沒說話。
不多時,“靈”全部溶解完畢,顧蓮生將它們再度抽取出來。
這些祭品,一共分了五瓶的分量。
數量沒有餘威那次那麼多,基本上是一人一瓶,但銀色的光輝更加璀璨,更加奪目。
日升月降。
很快,選拔賽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