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公寓並不算大,謝青靈眼睛一轉,掃了一圈,並沒有在屋內看見淩放,隻在淩放的床上看見了……
一對義肢。
泛著冰冷的銀色。
義肢形狀和真正的手沒什麼區彆,指節和關節都十分逼真,如果不是顏色特彆,謝青靈會以為,是有一雙斷手被人隨意放在床上。
在義肢旁邊的,是淩放通常穿戴的那副黑色的皮質手套。
手套也被隨意地擺放,這兩樣東西就這麼猝不及防撞入謝青靈的眼睛裡。
她呆了呆。
謝青靈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保持著開門的姿勢,安靜了得有三秒的時間,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謝青靈感覺腦門好像被雷劈了一樣,陣陣發麻起來,衝擊得她好像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看不到其他東西,眼睛裡隻有那對銀色的義肢。
“謝青靈?謝青靈!”淩放連著叫了兩聲。
“部、部長……”謝青靈回神,眼神從那對義肢上挪開,看向他。
淩放站在陽台上,回過身來看她。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十分熨貼合身,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兩邊袖管空空蕩蕩。晨風吹來,袖管隨風飄了飄,晃了晃,顯得他的身形格外單薄瘦削。
“部長。”謝青靈又叫了一聲,聲音不自覺有點哽咽。
她不明白。
淩放順著她呆滯的目光,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義肢,瞬間了然,問:“嚇著你了?”
他道:“早知道晚點叫你進來了。”
“沒有。”謝青靈搖頭,她咬咬唇,說道:“就是……很驚訝。我不知道……”
不知道淩放是斷臂的,從來都不知道。
平時他的動作那麼自然,甚至還能用弩和鬼怪對陣。
他總是遊刃有餘地安排各種事情,像個完全正常的、健全的人那樣。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淩放的身體會有某種無法治愈的缺陷。
淩放走過來,彎腰,斷手處放在義肢前,義肢就像有生命一樣,仿佛磁鐵被吸引,自動套了上去。
他沒有戴手套來掩飾銀色的皮膚,而是直接當著謝青靈的麵,動作自然地打開小冰箱,拿出了一罐咖啡,順手也遞給謝青靈一罐。
“沒什麼,這是科技研發部出品的義肢,很好用的,和正常的手臂沒有區彆。”淩放看了謝青靈一眼,表情是一如往日的平靜與冷傲,他希望謝青靈能收起她表情中的同情。
謝青靈隻是沉默。
接過了咖啡,她也不喝。
誰要空腹喝咖啡啊?
故意做這種動作,是想證明他的義肢用得很棒棒嗎?
謝青靈問道:“部長,你的手……是怎麼回事?是……是遇見神使那次……”
說起這句話,謝青靈感覺心口再次發堵,麵色跟著發沉。
她意識到,從餘威開始,每次提起十一方的人,都會讓她胸口的仇恨變得更清晰一些。
聽了謝青靈這話,淩放臉色一肅,看了她好幾眼,卻沒問她怎麼知道的,也不去追問其他事情。
他隻道:“不是。是我自己,我自己選擇的。”
淩放說:“鰥、寡、孤、獨、殘、財、權、命……修習了魯班秘術,總得缺一門。成為咒術師後,我就已經準備好了。”
說著,淩放忽然低頭,笑得有些自嘲。
“雖然我不能正麵對敵了,但我製作的武器,依舊會對十一方以及鬼怪發揮作用。我隻是選了一條能走得更長遠的路,一雙手而已,不算什麼。”
“不說這個了,你一大早在我門口踱步,有什麼事情找我?”淩放說著,眉頭再度皺起,“你又闖禍了?”
“…… 沒有。”謝青靈趕緊辯駁,“我真的沒有!我隻是……隻是想向你承認錯誤而已。”
謝青靈說:“就是覺得我以前太莽撞了,讓部長擔了很多心,是我不對。”
“嗯,你知道就好。”淩放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頓了一會兒,謝青靈繼續道:“還有就是……部長不用擔心我和唐元驍不對付了,我和唐元驍和好了,並且我打算拜他為師,和他學兩招,我發現和真正的行家比起來,我還是太嫩了。”
淩放再度點頭:“雖然不知道你都想通了什麼,但我很滿意。”
他看向謝青靈的眼睛裡,分明充滿了一種十分欣慰的感覺。
如果要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孩子終於長大了。
“還有彆的事情嗎?”淩放問道。
“沒有了。”謝青靈搖頭。
淩放不知想了什麼,走到她身前來,站定。
他定定看著謝青靈,說道:“最近幾天,十一方的反撲行動更猛烈了,出現了更多的傷亡。你和沈懷州,小心點,一切以安全為上。”
“明白。”
淩放猶豫片刻,又道:“還有最後一件事……”
他說:“最近也彆再打架了,保存點精力體力,因為除了執勤之外,還有比尋仇報複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到底,他還是不太相信謝青靈的口頭保證。
謝青靈問道:“什麼事情?”
“先天之靈淬煉出的‘靈’是最純粹最靈氣充沛的祭品,使用它,可以接受神明的二次賜福。”淩放解釋道,“如果傷亡持續下去,先天之靈出現傷亡,總部會通過選拔賽的方式,來決定這些祭品最終花落誰家。”
淩放有種近乎肯定的直覺,這個時間點,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