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與夜叉眾以及旅行者來到層岩巨淵的之時, 遠遠便窺見深陷的地底深處中湧出的黑色薄霧。
這黑色的薄霧仿佛有著生命力一般,雖隻是絲絲縷縷的從礦口處浮動上來,卻並未大張旗鼓地溢散追逐著活人的蹤跡, 而是堪稱小心謹慎地盤桓在礦口,一旦有人接近,便會如同遊蛇一般纏繞上去。
早已發現異常的千岩軍列陣把守於此,向上級彙報此處的情況, 請求如何應對的指示。
不多時,趕來的夜蘭便緊緊蹙眉道:“此等情形,維持有多久了?”
千岩軍的一個隊長沉聲道:“僅僅半個時辰的時間,這霧便從深處躥了上來,有曠工們不慎碰到黑霧, 卻瞬間被這黑霧所傷!”
夜蘭若有所思,憂心道:“恐怕是糟了。”
五百年前身隕的淩微顯穹真君設下抵禦災厄的封印, 如今又有黑霧重現,莫非封印已被侵蝕, 五百年前的災難又將再度重臨?
此事需儘快稟告七星才是!
正在此時,地麵上忽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震動,巨大凹陷的礦區也淒厲搖晃起來, 撼動山嶽!
這突如其來的地動令千岩軍都身形搖晃了一刻, 才攥著白纓槍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地動?!”
夜蘭擰眉望向群山交疊之處, 這並非像是普通的地動,地動的源頭也並不在層岩巨淵之中。
正欲與夜叉及旅行者前往下方的鐘離腳步一頓, 不怒自威的眼眸看向南天門的方向,沉吟道:“如此巧合,竟是此時。”
思索片刻之後,鐘離正色道:“旅行者, 我不便與你們同去,接下來的事情,便要多多勞煩旅行者了。”
旅行者不太理解剛剛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地動讓鐘離感知到了什麼,但鐘離無論如何都要遵守與微生明麵上的契約,即便去了,也不會隨他們一同深入。
更何況底下看守的千岩軍數量也不少,往生堂的客卿與仙人一同出現在這裡也說不過去。
派蒙認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吧!這事就交給旅行者好了!”
鐘離先生的嘴角揚起一點淺淡莞爾的笑意,卻是轉瞬即逝,看向一言不發的魈,歎道:“莫要逞強。”
少年仙人好似被說中了什麼心思一般,驚得睜大了一點眼睛,又抿了抿唇。
浮舍大哥鄭重道:“帝君放心!”
轉過身的客卿先生發出一聲極為微弱的歎息,輕不可聞,輕揚的發尾也透著無奈的意味。
著實難以放心。
旅行者與夜叉不再耽擱,在空中一個起落便落於列陣布放的千岩軍前。
警惕敏銳的夜蘭淩厲轉身:“誰?”
出現在她麵前的是兩位仙人,以及聞名遐邇的旅行者。
——
在那段恐怖的記憶中,浮梁無法感知到時間的流逝,他當做庇護所的仙人軀體反而遭到了深淵更為瘋狂的侵蝕,痛不欲生,忘卻活著的意義。
他不知自己為什麼要活著,卻覺得自己不如死了更好,便不至於再受此折磨。
但仙人的身軀非他一暫時寄居之魂所能動搖,便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樣。
當他習慣了那種侵蝕的痛苦之後,猶如在地獄中走了一圈的他卻更為向往活著。
但他想不到活著的意義,直到窺見仙人身軀中片段式的記憶。
可笑,堂堂仙人竟如凡間三歲稚童!但也是這個如稚童一般的仙人,令他沉淪在黑暗中!
當守護者高高在上的賜予與悲憫跌落凡塵之後,便化作地上可以踐踏的泥濘,成為一個可以將怨恨歸結的救命稻草。
他依靠著怨恨而活著。
微生收回抵住浮梁死穴的箭矢,在聽聞浮梁的來曆之時,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許複雜的情緒,卻很快消弭於無形。
“你知我想要取回身體,因此便肆無忌憚。”
浮梁啞聲而笑,額前垂落的發絲被他撩起,卻更顯不顧一切的瘋魔之意。
即使是如此相似的麵龐,也不會有人將他們二者錯認。
“是啊,我就是仗著這一點,所以才會肆無忌憚!”他支著側臉,帶著瘋魔之意的笑容卻是收斂起來,好似一位尋常看著戲台上有趣戲文的觀眾。
“想要拿回你的軀體,你就必須要消滅我。但你一旦消滅我,你的身軀也會遭受無法挽回的損傷!”
他笑著與微生拉開了距離,手臂半張,麵上扭曲的紋路也退散了一些,瞧著也多出了幾分人畜無害的意味。
“契約之神的眷屬,你奈何我不得,我也奈何你不得。既如此,我們來做一個賭局如何?”
微生靠在石壁上,點漆之眸平靜如水:“你想要做什麼賭局?”
浮梁揮手,在空中凝出一個淵鏡,上方正是旅行者等人摸索打探的身影。周邊是幽暗的一片,蠢蠢欲動的黑霧集結在他們的身側,卻暫時靠近不得,隻能暫避。
“你我以自身做賭,若我贏了,你將代替我被困淆地底,而我將重獲自由。”
浮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我輸了,你可殺了我,如何?”
“唔,看看他們,大名鼎鼎自星海而來又擁有自保力量的旅行者、平災伏禍的騰蛇大元帥、你幾乎是當成幼童來看的降魔大聖、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