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中的旅行者與魈自然不可能沒有注意到被遺民所召喚出的黑色巨蛇在月下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 甩著粗壯的尾巴忽視了他們,目標明確地朝著另一個他們未曾注意的地方蜿蜒而去。
旅行者一劍擊退一個深淵詠者,讓其咬文嚼字又意味深長的詠唱戛然而止。她緊皺著眉, 劍身挽出一個淩厲的劍花,蕩平橫掃,哀聲不止。
當注意到巨蛇遊走之時,旅行者瞳孔微縮:“不好, 那是桐君的方向!遺民的目標是桐君!”
她腳尖一轉,長劍也隨之換了方向,正當她想要去追黑蛇之時,雙子突如其來的牽引令她緊緊抿唇,一手不適地撐著額頭, 眼前突然恍惚了一瞬。
雙子的心靈感應讓她在深淵魔物的浪潮中猛地回頭,所有的喧鬨與戰鬥的聲響都仿佛隔了一個世界, 在她眼中虛化為時間停滯的背景。
金發的兄長在遠處的山尖之上靜靜地望著她。
同樣顏色的雙目對視著,一雙平靜如深潭, 一雙清澈又充滿了震蕩的情緒。
這並非兄妹第一次重逢,卻仍舊並無多少久彆重逢的喜悅之情。
風聲欲止,長河難停。
空的嘴角微微上揚一份, 朝著妹妹露出了一個溫柔又釋然的笑容。
“哥哥!”旅行者的瞳孔微睜, 下意識的想要追出去, 但再一次聚攏而來的魔物卻止住了她的步伐。
深淵的王子殿下斂去笑容,看著下方如同一場鬨劇的殘垣, 緩緩轉過身去,道:“已經足夠了,撤退吧。”
立於他身側的詠者疑惑道:“王子殿下?”
莫非殿下因為自己的血親而網開一麵?
空搖搖頭:“剩下的事情,他不會想要深淵教團的參與, 也不需要深淵教團的參與。”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浮梁。在空看來,浮梁自己雖然滿心五百年寂寞囚禁的仇恨,卻仍舊沒有做下真正的決定。
他還沒有破釜沉舟以及一切的決意。
王子殿下忽然間發出一聲低笑:“我給了他一枚冰屬性的邪眼。”
深淵之物更加疑惑:“殿下?”
夢境中打開一扇深淵之門,幽邃如宇宙星空,看起來仍舊是少年的王子踏步邁入深淵之門,再不回頭,隻留下一句歎息般的殘響。
“冰屬性,的確很適合他。”
空的離開宛如一個迫切的信號,本就有所頹勢的深淵之物們再不戀戰,紛紛遁走。
旅行者沉下眼眸,與離開的兄長背離而去,追擊巨蛇的蹤跡。沾上戰鬥的汙穢的魈也並未窮追不舍,一言不發,化作一道青風。
而巨蛇追擊的目標李桐君,此時正經曆著一場絕命的生死危機。
她從睡夢中醒來,卻恍然發現自己的怪病已經好全,身後長著青羽的翅膀也隨之消失不見,糾纏她有了一段時日的沉珂也儘數散去,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好了許多。
但還未等她高興多久,因外出行商而鍛煉出來麵臨生死危機的預警便瘋狂跳動著,告訴她若是再不采取行動,她將麵對一場滅頂之災!
李桐君相信了自己的直覺,跌撞著奔出的房門,甚至因為臥床太久而一個踉蹌,讓乾乾淨淨的衣物上沾滿了塵土,清麗的臉龐上也出現一抹黑色的汙痕。
但她的直覺卻真真切切的救了她一名,安穩的房子霎時間被巨蛇的身軀壓成粉碎,嘶鳴聲轉變為震蕩靈魂的尖嘯,好似要將耳膜震碎!
她的心怦怦直跳,瞳孔縮成針芒,下意識放在腰間的一隻手在千鈞緊張之時習慣性地摸了摸,仍舊未曾摸到任何她想要拿到的東西。
當那雙無機質的蛇瞳將比血腥月色更為陰冷的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時,李桐君繃緊了身體,驚惶的顫栗順著她的脊骨一路蔓延至後腦,令她的大腦也變為空白一片的顫抖冰涼。
她的本能尖叫著:逃!快逃!
然而她仍未徹底失控的理智卻冷靜判斷著:不能逃,她會死的更快!
理智與本能的牽扯幾乎要將她撕成兩半,但終究是令人驚心的恐怖理智占據了上風。
“無論是擁有智慧的人類,還是擁有堅硬盔甲的怪物,都擁有自己的弱點,隻待你窺見其中一點,便可大獲全勝。”
她的腦海中驟然回想起年幼時父親將她抱在腿上的教導,同樣將專注的目光放在垂涎陰冷的巨蛇身上。
並無任何智慧的巨蛇似是看夠了眼中連做點心也不夠的人恐慌的情緒,蛇身一扭,看似粗壯笨拙的巨蛇行動起來卻絲毫不慢,與黑色蛇身不同的亮色蛇瞳如同漆黑夜裡疾馳而過的電光,壓低了蛇頭,張開獠牙的巨口。
學了不少武術防身的李桐君連眼神的精準度也猛然爆發出來,看準時間門抓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在蛇頭壓到最低的那一瞬狠狠刺去!
而她僅僅與蛇口隻差了一個側身的距離!
那凶狠的一刺傾儘了她全部的力氣,眸光帶著破釜沉舟的凶狠決意!
隻要能夠讓巨蛇產生痛楚打亂行動,她便能得到活下去的生機!
金棕的華光閃爍,空氣中的岩元素猛烈震蕩了起來,令人夢寐以求的神之眼在生死危機千鈞一發之時亮起溫和而不刺眼的光芒,脆弱的樹枝卻同時岩化為堅韌的岩造物,刺入黑蛇的眼中!
巨蛇吃痛得翻滾起來,李桐君趁此機會,擇路而逃!
弱點被擊中的痛苦讓巨蛇滋生出更為強烈的震怒,咆哮翻滾的蛇身將周身的一切都震成碎末!
凶光畢露的黑色匍匐著,記仇的生物瘋狂追擊刺痛它眼睛的罪魁禍首!
但巨蛇的複仇卻也僅此為止,金翅鵬王的發出一聲清脆的啼鳴,墨綠之羽點綴燦然的金,好似令人目眩神迷的太陽之火,鎏金而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