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並無抱上名號的習慣,千鈞的岩力化作堅硬的護盾與絕世的岩槍,眼角的緋色滲透出凜然的殺意。
暗影之魔神自盛著黑焰的巨鳥上一躍而下,濃重的陰翳讓熾熱的日光被烏雲所遮擋,白日為黑夜所取代,視野所見再無半點光亮,如同失去雙眼一般被奪走光明,然後被無窮無儘的陰影吞噬。
但他向來百戰百勝的招數卻在這時折戟沉沙,因為摩拉克斯半點未受到他權能的影響,銳利的目光直直鎖定著他。
摩拉克斯的腦海中回想起許久以前,有一個身影在他的岩質蛋殼前形色癲狂:“你是個蠢貨!你被我騙了!哪有魔神願意摒棄一切去做另一個甚至都沒有誕生的魔神的眷屬!”
“保護了我這麼久,也不過保護在一個騙子身上!憑什麼!憑什麼我一出生就必須要死?!憑什麼要我來填補哺育人類的光!憑什麼魔神要愛人?!憑什麼我一逃,就要遭到追殺?!”
他麵色猙獰,潰散的力量仍舊能將山巒震蕩到幾近崩裂。
“憑什麼我要死,其他魔神都能好好活著!該死!他們都該死!一個都不應該存在!”
“死!都去死!”
在極致的光的照射下,地域中無數的植被變得焦枯無力,連旺盛的生命力也一並被驅逐。
極致的光芒之下,寸草不生,生靈賴以生存的一切都被光剝奪,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
但卻也唯有那一刻金燦燦的蛋仍舊安安靜靜的待在那裡,好似沒有受到一丁點兒的影響。
沉睡中的小龍無法醒來,隻能用冰涼的蛋殼蹭了蹭麵前魔神的膝蓋,如同本能的安撫一般。
魔神的怨恨如潮水一般退去,他驚愣的目光透過岩層望著山巒之外餓殍的景象,陷入一片寂然的沉默。
萬物凋零之時,他突然感受到了濃重的寂寞。
他將未曾凝出實體的身軀壓在冰涼的蛋殼上,低低笑了起來:“我放棄了,便將最後的一抹光送給你吧......自此以後,光與你同在。就當是......你保護我的謝禮。”
璀璨的金芒自他的眼中退卻,銀光流瀉的白也自他的發間飄離,形成濃墨的黑。
他潰散的光使得整個洞穴亮得如同白晝,逐漸消失的權能與力量的餘蔭儘皆回饋給這片天地。
他漠然坐在那裡,麵上不帶任何表情,逐漸消散。
......他終究,不想看到那毀滅的一切,還有毀滅的他自己。
當那光隻剩下最後的一縷之時,沉睡的小龍才驚覺突變的發生,為什麼眷屬突然就沒了?!
他連忙探出岩力,將那最後一縷純淨之光攏入蛋殼中,細細團成一團,用細長的龍軀將之圈起來溫養。
摩拉克斯本沒有眷屬,如今一切源自於命運線的意外交疊。
回憶起舊時之事的摩拉克斯閉了閉眼,日光破開陰翳,令暗影無所遁形。
暗影之魔神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根本沒機會誕生!”
即使摩拉克斯在先輩的眼中隻能算是新生,但他的力量卻一點也不必這些老練而狠辣的魔神差,他唯一缺乏的就隻有浮世的閱曆而已。
在暗影之魔神驚駭之時,震天撼地的岩槍驟然擲下,轉瞬間奪走敵人的性命!
新生的魔神初來乍到便頃刻間為自己樹下不可侵犯的威名,遠處而來的目光紛紛受驚般收回,為這一位新生的岩之魔神的實力表示震駭。
那淩厲的目光,半點不像是一個新生的魔神!竟是後來者居上!
死去魔神的殘念怨恨瞬間爆發,如同受到召喚一般,微生自摩拉克斯的兜帽中躍出,下意識化為人的形體,本能的驅使出淨化之力,抑製淨化魔神的殘念。
摩拉克斯沉默望著微生的背影,斥絕毀滅的光隻剩下了最後這麼一縷,力量也轉變為偏向於輔助的淨化。
生長於地下的生物難以見得光明,目之所見隻有堅硬冰冷的岩石。因此當那一抹光帶著晨曦而來之時,他心中是高興的。
即使他知道,眷屬為名乃是一場欺騙,他甚至可能會被吞噬,但在那之後,光帶來了新的風景。
唔,現在的微生本體到底是光,還是其他的什麼?
光的本源已經消散了,再也不可能回歸。
日升月落不知歲月,微生斷斷續續淨化乾淨了這裡所有的怨恨殘念,得意洋洋道:“龍龍,看我厲不厲害?”
摩拉克斯長身玉立,緩步上前,屈指彈了彈微生的腦門:“遇到危險的時候也不知道躲。”
微生捂著自己的腦袋瓜,叉腰反駁:“不是你把我塞進你的兜帽裡的嗎?還害得我咕嚕嚕轉了好幾圈暈晃晃的差點沒吐出來!”
“這倒是我的錯了。”
“就是你的錯!”微生哼了一聲,問道,“雖說光的確克製暗影之魔神,但你不是岩之魔神嗎?哪兒冒出來的光?”
摩拉克斯淡淡笑了笑,金石之眼看向好奇的微生:“你說過,光與岩巒同在。”
微生一臉奇怪:“我沒說過這種話,我又不能操控光。”
摩拉克斯隻笑不語,目光投視遠方,想不起來也好,能一直快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