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景, 顯然是並不能讓夢之魔神滿意的。
甜言蜜語是背叛與謊言的偽裝,動人心弦的關懷是虛偽的空中樓閣。
泛著幽光的蛇尾在冰涼的地麵上遊走,光潔的鱗片上映照出宮殿中侍從深深低垂的頭顱和顫抖的身軀, 窺伺著其中是否有主人想要的美夢。
蛇尾的主人宛如牡丹開顏,眉歡眼笑地跌進禦座中,豔色的丹蔻映在眼尾,靡麗又殘酷。
“我親愛的孩子, 金鵬......”她的嘴角勾起愉悅至極的笑容,絮絮叨叨的念著, “乖一點,將這個得你青睞的人類帶回來。”
安坐於劈裡啪啦的篝火前的金鵬沉默中帶著幾分好奇, 安靜的聽著男人一開口便難以停下來的絮語, 卻並未有任何不耐煩之意。
隻是,當那靡麗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的那一刻,小少年的臉一刹間便白了下來,唇色灰白如紙, 瞳孔驟縮。
他抱著自己的腦袋, 痛苦掙紮了起來,額角滲出冷汗,身形不穩。
見狀, 絮絮叨叨說著一些注意事項的微生也停了下來,眸色平靜,等待著小夜叉要做出河中決定。而小少年渙散的眸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咬著牙逼出了一個短促的字眼:“走!”
這並非是業障發作的模樣, 而是在抗拒著什麼。
......亦或者是,夢之魔神的命令。
隻是受夜叉一族的請求而對流落在外的小金鵬有些關照在意的微生神情微怔,再未僅僅隻將小金鵬當成一個走失受難的幼年夜叉, 而是真真切切地看著小少年本身。
身在歧路,卻仍舊心懷善念。
夢之魔神的命令越發地急促起來,輕盈愉快地眯了眯眼睛,誘惑的語氣讓殿中的侍從越發畏懼地低下頭顱,幾乎是在為違背命令的金鵬靜默哀悼。
“我的孩子,將他帶回搖籃裡,你以後不就可以永遠看見他了嗎?”
“區區一個人類而已,若是我的孩子願意的話,他可以成為我的子民,沒有悲傷,快樂幸福地走向死亡。”
“回來吧.......我的孩子......回到我這來......”
她的瞳孔縮成興奮的針芒,蘊含著不凡力量的蛇尾尾尖將一處地麵拍得皸裂。
“我的孩子......”夜叉的主人幽幽道,聲音即刻轉變為刺骨的冰針,連骨髓都轉變為寒涼的極地,“你永遠也不可能違背我!”
夜叉的身體顫抖起來,青筋暴起的手戰栗般緩緩抬起來,遲緩的動作仿佛凝滯在空氣中,無形的、蜂擁而來的意念的浪潮迫使著他伸手,又壓製阻攔著他。
他睜大了眼睛,鎏金的眼眸中溢出噩夢血色,低啞道:“走、啊——”
夜叉並未察覺出來,但微生自己卻依然感受到了屬於魔神級彆的、越發沉重的威亞。
他心底輕歎一聲,握住夜叉青筋突起緊握成拳的手,道:“如今,我即使想走,也沒有機會了。”
夜叉渙散的眼眸中滿是驚愕,但他卻已經不受控製地將人拉入了夢之魔神的夢境國度。
當夜叉再一次清醒過來時,他的身體一片冰涼,趴伏在夢主的禦座之下。
他掙紮著起身挺直站好,無儘的後悔漫上心頭,他不應該有所僥幸之心貪戀那一時的凡塵溫暖,在蘇醒的那一刻,就應該立刻離去,如此也不必連累他人被夢之魔神抓捕進來。
眸色黯淡的夜叉問道:“他人呢?”
寒涼的蛇尾尾尖抬起夜叉的下巴,叫他直視禦座上的言笑晏晏的魔神。
布緹絲甜蜜地笑了起來,化作無儘裝腔作勢的歎息:“自然是在搖籃裡啊,我的孩子。我最愛的子民們,全部都會沉睡在搖籃中,安靜平穩地度過一生。”
夜叉的瞳孔一縮,還未待他有多少反應,虛空中鎖鏈沉重的聲音宛如寂夜中索命的勾魂使者,將美貌焦急的夜叉束縛成為一隻可悲的囚鳥。
冰涼的鎖鏈纏繞上夜叉的四肢與身軀,尖利的冷刺刺傷他的皮膚,本該展翅的金鳥被縛住翅膀,鎖鏈通體的冷卻不及他的心底冰涼。
“我的孩子,若是你求我的話,我就放了他如何?”夢境的主人走下禦座,展露中罕見的悲憫溫柔。
但夜叉卻是咬緊牙關,不肯求饒。
因為求饒無用。
布緹絲沒有少見金鵬如此倔強的模樣,但這一次,她的臉上卻浮現出了真實的怒意。
隻是這點怒意如同轉瞬流光曇花一現,她意味不明地俯視著始終不肯屈服的夜叉,驀然一笑。
“隻不過是短短一麵而已,他的巧言就俘獲了你的心嗎?”鎖鏈荊棘的劇痛中,少年感受到蛇尾窸窸窣窣的聲音遠了一些。
夢境之國的主人重新又跌回禦座上,假意思索道:“那麼,他的美夢,也應當更能令你接受一些吧?”
她癡癡笑了起來:“我的孩子,你應當感激於我,因為我親自在搖籃中,為那個人、為你、準確了一場美夢的盛宴。”
少年溢出一聲極為沉悶的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