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新縣令的消息已經打聽清楚了。
姓邢,單名一個舟字,從鹽城調任過來的。今年年僅二十六,算是年少有為。
有些消息靈通的,還將這位邢大人的家世都打聽清楚了,其父親在肅州為官,其妻為當今戶部尚書的女兒,看得出來,這位新到的縣令大人,真可謂是勢力龐大,關係深厚。
這樣的官員,要是個好官就是百姓的福利,但要是個心黑的,那簡直就是地獄般的災難。
不過好在又聽說,這位邢大人在鹽城的時候便經受過幾件冤案,還揪出了一些當地欺壓百姓的鄉紳氏族,算是個好官,這下,臨安縣的百姓們才把心都收回到肚子裡,開開心心地等著新縣令的到來。
林巧兒也聽說了這事,第二天,成家給這位邢大人預備了一份“厚禮”,其實也並不厚重,成家做生意至今,靠的從來都不是討好官府,阿諛奉承。
隻是快過年了,將成家如今幾個產業的好東西都撥了一份出來,外加一份蜜味觀的年味禮盒,一直到快黃昏,估計縣令府人已經不多時,成正業、謝安還有成正旺,三個人才一起出發。
林巧兒沒有出麵。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她和大姐在家裡一起準備年夜飯。
-
縣令府還是那個縣令府,隻是裡麵的人,不再是從前的人了。
後院,一名老仆繞過長廊來到書房門口。
“大人。”
“進。”
屋內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初聽,好似如山間門清泉。
那老仆推門而入,行了個禮:“今日大人初來乍到,有不少當地的富商給大人送了些禮來,旁人也就罷了,隻是成家也來了,大人可要見見?”
那老仆的對麵,書案前立著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原本正在書寫著什麼,聞言抬頭,露出一張雖然年輕,但依稀可見淩冽的臉。
“成家?”
“大人忘記了?大人上任之前讓老奴將臨安縣的大概情況給您搜集了一番,現在臨安縣,生意做的最大的就是這個成家,他們家,和之前的劉縣令關係匪淺呢。”
邢舟回憶了一下,當真想起來了:“對,本官記得他們,成家兄弟四人,如今排行老三的成正禮是今年的進士,已經和本縣令同朝為官了。”
那老仆笑道:“不過隻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成績也非甲等,最普通的進士而已,如何能和大人相比。隻是大人現在在臨安縣任職,倒是他們家這個小兒子,大人要格外注意一下。”
“何人?”
“成家四郎,成正業。老奴已經替大人打聽清楚了,此人年少有為,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已經掌握了整個臨安縣、桃庵村、甚至是府城的牛乳市場,且結交的人脈極多,所以他如今在臨安縣也算響當當的人物。這還不算完,他的妻子,林巧兒,就是和劉縣令家的大小姐,劉瑩月合作開點心鋪那位,前段時間門剛剛將原本臨安縣的點心鋪永芳齋,給收購了。”
那老仆這一番話,倒是讓邢舟產生了興趣。
“這麼說,這成家就是鹽城的第二個杜家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鹽城當初最有名的富商姓杜,是鹽城多年的地頭蛇,生意涉獵極多,囂張跋扈,最後是邢舟親手連根拔起的。
那老仆搖頭:“老奴查過了,這成家是世世代代的農民,而且在臨安縣也屬於外來戶,如今不過是稍微有點名氣,遠遠到不了杜家的體量,但是也保不齊,因為臨安縣畢竟隻是個縣城,地方再小也有頑疾,大人應該比老奴懂。”
邢舟放下筆,坐下了。
“你說的有理,那成家另外幾個兄弟呢,說來聽聽。”
“成四郎還有個姐姐,如今在臨安縣經營一家飯館,曰吉祥飯館,其姐夫,也就是現在成老頭的接班人,經營著臨安縣最大的養豬場。其二哥成正旺,倒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不過如今好像也在養蜂。”
邢舟笑了:“這一家人挺有意思啊,算是包攬了這臨安縣城百姓的衣食住行方方麵麵啊。”
“是,而且老奴聽說,成家大郎之前也開過魚塘,但是不知道為何如今沒有經營了,而且……最奇怪的是,成家父母尚在,卻已經分了家,現在各家兄弟各過個的,老爹老娘,如今正被老三接到京城去了。”
邢舟聽完,沉默了片刻。
“聽你所述,這成家現在好像也沒什麼特彆之處,家大業大嘛,也能理解。”
“那大人可要見見?”
邢舟笑了:“不必了,本官已經說了,今日誰也不見,其實本官本就打算悄悄來這臨安縣探查一段時間門,誰知道消息竟然提前泄露了出去,後麵探查一些民情倒可能有些不順當,但是今日本官才來就見他們,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不見,你打發他們回去吧。”
“是,這是老奴的疏忽。”
邢舟:“你也不必苛責自己,在朝為官,什麼勾心鬥角沒經曆過,你方才做的很好,像成家這樣的,打聽清楚一些。對了,你方才說他們家那個林……”
“林巧兒。”
“對,她和劉瑩月有往來?”
“不錯,大人也知道,劉縣令那事,最後是有人出麵做保,否則可能還要查。”
“這我知道,但是此事當然不能明說,那這麼看來,這成家倒是的確和劉縣令有往來,你繼續觀察打聽,就從這個林巧兒入手。”
“是,那老奴今日就回了他們去,送來的東西老奴也退回。”
“這是自然。”
-
成正業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
林巧兒沒想到他們會在新縣令那邊碰壁,一時也有些驚訝。
“這個邢大人這麼剛正無私?”林巧兒沒忍住問道。
成正業被她的說辭逗笑了。
“咱們又不是賄賂他,隻是過年了,送點心意罷了,他不見自有他不見的考量,談不上剛正無私吧。”
林巧兒吐了吐舌頭:“對……我說錯話了,不見就不見吧,咱們也沒事求他。”
“是這個道理。”
“姐夫,四郎,你們累壞了吧,歇歇吧,明天咱們收拾心情過年,有什麼事,都年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