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感應到的屍體碎片甚至可以被她拚成一體,白澄有段時間當過“入殮師”收容屍體。
她的世界裡散落著屍體,骨頭和肉塊兒並不恐怖,甚至有點可愛。
突然,白澄的食指抖了抖,距離她最近的屍塊兒也顫抖著自己的血肉回應。
很好,可以被感知,白澄把這個範圍擴大,一時間兩米內的屍塊兒都在抖動,那場景有點神性,也有點神經,搞得祝寧他們幾個隻能在背後看。
像是在看一場血腥表演,浪漫點來說,是一場碎屍演奏的交響曲。
這是死過多少人?又遇到什麼了?
祝寧三人立即進入警戒狀態,如果是汙染物殺人,很可能還沒死。
白澄感知到一塊兒手肘,連接處的骨頭活動了一下,發出哢噠一聲,好像這人死去多年,有人給他正了個骨。
碎屍正在逐漸拚接,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牽引,屍體不止一具,白澄像是個大師,在其中挑挑揀揀,竟然知道哪一個部位屬於誰。
越來越多的屍體向她彙聚,白澄的動作越來越快,卻突然一停。
即興演奏的大師突然停止了,那個舉動極其突兀,連祝寧都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
白澄保持原姿勢沒動,手還停留在半空,像個八音盒裡僵住的芭蕾舞小人。
祝寧趕來問:“怎麼了?”
白澄的反應比祝寧想象的還要大,一張精致如木偶的臉緊繃著,好像一層冰封住,很難調動肌肉。
白澄單手一旋,祝寧感覺遠處的屍堆窸窣一陣,好像底下有什麼活物。
祝寧抬起手,生怕鑽出一個怪物,但她聽到噗嗤一聲,有什麼東西被白澄拽出,眨眼間已經落在白澄手裡。
那是……一個塑料袋?
祝寧第一眼看去隻看到了紅彤彤的一片,好像去菜市場買豬心,老板拿了個紅塑料袋幫忙裝著,因為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
XX年前。
後天之約很快就到了,祝遙需要出牆,這是她做過最瘋狂的舉動,至今為止都不清楚自己全部的隊友名單。
劉瑜一個領隊不會事無巨細照顧,當天就走了,之後的行程全都是一個私人助理對接。
後天早上四點,天還沒亮,她被接到北牆F-03口,她像個包裹一樣被丟在高牆之上,直升機刮著螺旋槳起飛離去。
祝遙後來聽說,她是頂了某個人的空缺,原定的科研者突然發瘋沒法來了,所以劉瑜才這麼著急。
她落地後發現誰都不認識,有些人穿著北調的防護服聚在一起,另一波人應當是世家子,互相都認識,正在聊什麼。
劉瑜不在,估計要臨近出發才會出現,說實在的祝遙自從知道所謂的生育時間限製,甚至不知道劉瑜到底能不能順利出牆。
祝遙不喜歡在人群裡出風頭,找了個椅子坐下,這都是臨時搭建的大棚,身邊跟著的助理也不太熟。
祝遙抓住這個空隙觀察四周的人,出牆危險係數很高,有可能會死於汙染物,當然也有可能死於隊友。
劉瑜不透露其他人是誰,估計是有相關考量,她目前沒看到所謂的其他核心成員,也沒見到唯一可以認出的霍懷瓔。
祝遙詢問時助理會耐心解釋,這是某某某,某個領域的大拿,遇到不熟悉的就翻翻資料,給祝遙看專業解釋。
祝遙一個個在心裡記住名字,瞥到角落裡的一個人,目光一下被引走。
倒不是這個女人多漂亮,見過劉瑜,很難被普通人驚豔。
而是她的氣質很特彆,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僵硬感,好像人偶成精,四肢關節都是木頭拚接的,所以行動不流暢。
她歪著頭時動作幅度很大,甚至有點誇張,好像櫥窗裡的娃娃輕輕低頭。
她臉色也不太好看,蒼白而冷漠,跟其他人絕對不是一個世界的,應該不屬於任何一個世家,看上去也不像北調的。
她察覺到祝遙的注視,抬起頭,定了定神,漆黑的眼珠子看過來,然後緩緩露出了一個……巨大而僵硬的微笑。
有點滲人,像變態殺人狂,劉瑜親自組隊親自把關,出現在這兒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祝遙沒跟她打招呼,她不想跟可疑人士說話,低聲問:“請問這是誰?”
助理順著看過去,大早上起來暈頭轉向,一抬頭看見一張笑臉,她沒得到祝遙的問候,有點不解,舉起的手也沒放下,好像不得到就不會停止。
助理腦子裡背下來的名單差點全忘了,他硬著頭皮跟她打招呼,看對麵收起笑容了,才吞了口唾沫回答:“我們的牆外向導,很專業的。”
畢竟人多事兒雜,助理一時間有點忘了,一天要對接這麼多人,低頭翻閱自己的副腦,越翻手指頭劃得越快,有點著急了,深怕讓人感覺不專業,“叫什麼,你等我找找……”
“哦,白澄。”助理終於找到了救命稻草,鬆了口氣說:“她叫白澄,我們的不死者。”
……
XX年後,深不可測的烏托邦地底,白澄就這樣垂眸看著手中的塑料袋。
“我的心臟。”白澄機械開口。
祝寧愣了下,白澄掀開塑料袋的一角,裡麵還是個塑料,塑料內部一層套著一層,她就是這麼個被塑料組裝成的玩意兒。
如果有人研究過她的身體構造,血與肉,骨頭縫兒裡仔細看全是塑料層。
祝寧沒看過,以往都是情況緊急,白澄的身體是“抗造的可消耗品”,用完立即逃脫,屍體會留在原地。
祝寧完全不知道留在原地的屍體最後是怎麼處理的,塑料不會降解,大概率會維持原狀,成為汙染區的一部分。
白澄曾經在這兒死過一次。
白澄捧著自己的心,臉色還是很冷,其他人不開口,她緩緩地說:“我來過這兒。”
好像連接時有什麼失去的記憶絲絲縷縷被喚醒,白澄和死去的心臟建立連接,記憶和現實短暫重合,眼前出現了一隊人影,劉瑜為首的小隊帶著防護頭盔,傷痕累累從烏托邦下來,損失過半,殘缺的隊伍正在與他們擦肩而過,白澄跟其中一人對視,過去的記憶仿佛發生在眼前的幻影,有個人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白澄來過這兒,當年也是個向導。
是她帶劉瑜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