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應激 那東西來自極北之地(2 / 2)

岩漿流速比之前慢了很多,掉落在胸腔之後消失不見,大概重新進入循環,裴書血管裡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漿。

心臟上肉眼可見是一道沒有愈合的傷口,仿佛終身無法痊愈。

裴書的臉色被襯托得很……灰敗,祝寧隻能想到這個形容詞,仿佛在看到黑色碎片的瞬間,這位調查員就已經死了。

他不久前還在跟祝寧輕鬆地喝愈合劑聊天,現在就像個死人。

裴書原本手心裡托著一簇火苗,來給詭異洞穴裡照明,現在火苗逐漸熄滅,因此心臟的火成了唯一的光源,比剛才昏暗很多。

祝寧的臉和裴書的臉一同淹沒在黑暗中,久久沒有人說話,周圍隻有心臟收縮的輕微跳動聲。

裴書的反應證實了祝寧的猜想。

空中門時裴書負責點火引爆,他一個火係異能,點火前一定會確定周圍到底有什麼東西,如果真的有黑色碎片之類的異常物品,他會謹慎點火,免得影響計劃。

就算點火了,現在蘇醒不會不記得,他看到黑色碎片的表情很震驚,好像這輩子第一次見到。

所以這東西不是來自空中門,大概率來自極北之地。

裴書唯一缺失的那段記憶,就是跟極北之地相關的,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到的聯邦。

裴書身體發抖,想要克製自己的反應,但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隊長易靈鶴的臉,“走吧。”

背景是一片純白,可能有雪花可能沒有,易靈鶴沒戴頭盔,露出一個極其悲傷的表情,走吧,離開這兒。

裴書仿佛霎時間靈魂出竅,周圍環境旋轉,已經身處極北之地,他感受到刺骨的冷意,讓他忍不住打個哆嗦。

裴書的臉色越發慘白,連嘴唇都發白了,手指顫抖,眼神空洞,陷入到某種回憶裡無法自拔。

他發病了。

祝寧立即意識到這一點,不再管什麼碎片的來曆,眼疾手快收緊了意識的絲線,紅色絲線陡然抽緊,祝寧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壓製在地上。

紅線壓住舌頭,祝寧將他兩手反剪,裴書現在重傷,掙紮幅度有限,她沒費什麼功夫,膝蓋壓著他後腰,礙於胸口的傷不敢下死手,感受他在自己身下渾身緊繃。

裴書的臉被碎發遮擋,頭發絲開始冒出細碎的火光,隨著呼吸忽明忽滅的,像是黑暗中馬上就要燃儘的篝火。

他渾身都是汗,摸上去濕淋淋的,很奇怪,超高溫和汗竟然能在一個人身上出現,好像火焰是有所選擇的,不會燒穿裴書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裴書的額頭抵在地上,那塊兒地皮都是白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在哪具屍體上呼吸。

黑暗中隻有粗重的呼吸聲,過了會兒竟然傳來其他聲音,類似於小獸的嗚咽。

祝寧愣了下,她看不清裴書的表情,隻能看見一點火星子,好像零零散散的火可以組成他這個人一樣。

裴書感覺自己很可憐,他無法形容自己怎麼了,事情是一時間發生的,如同雪崩一樣迅速,情緒崩塌,連緩衝餘地都沒有,讓他想立即死亡。

他排斥祝寧在他身後,想怒吼讓祝寧滾開,不要看他,甚至想象祝寧怎麼看待自己,會說他軟弱無能,會嘲笑他的不可受控,或者會覺得他可憐,會同情心泛濫。

突然,一隻手從背後繞過來,祝寧的手摸向他的眼睛,手心接觸的地方是一片水漬,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可能兩者都有。

裴書第一反應是躲開,沒有人會喜歡當著彆人的麵哭,但祝寧壓製著他,導致他無處可躲。

祝寧五指並攏,掌心溫暖而乾燥,捂住了他的雙眼,世界變得更加昏暗,他濕潤的睫毛抖了抖,竟然沒有再繼續掙紮,任憑祝寧捂住他,好像認清了命運,在窒息的世界裡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呼吸的角落。

眼淚順著祝寧的指縫流過下頜,掉落在白骨上,裴書很克製,儘量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隻有錯亂的呼吸能夠證明他在哭。

祝寧還是一句話都沒有,並不安慰也不詢問,隻是保持一個姿勢,等待他的情緒靜靜過去。

白澄和林曉風沒有醒來,被困在白骨之中像是個藝術品裝置,這讓裴書的戒備心低了點。

他的背脊忍不住彎曲,想將自己蜷縮起來,過了很久,他感覺那一陣正在慢慢過去,洶湧的潮水開始退潮。

裴書臉有點發麻,過於強烈的情緒波動讓他很難找準思維,他深呼吸兩口,突然說:“極北之地。”

他是最忠誠的士兵,牆外調查員的培訓方式再次生效,不論什麼時候,第一原則要立即彙報信息。

信息,這個世界第一重要的是信息,隻有信息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覺得祝寧想要聽到回答,想要聽那些真正有用的東西,不是過來聽他哭的,她沒義務安撫自己的情緒,就像自己之前的長官一樣,所以他壓抑住哭聲,千方百計把情報整理出來。

那東西來自極北之地。

祝寧嗯了一聲,說:“我知道的。”

裴書覺得不夠,好像一條狗叼回去的東西是主人已經有的物品,讓對方感到很失望,他想證明自己有價值,不是報廢品,自殘一樣強行回憶極北之地。

易靈鶴的臉和黑色物質同時浮現,像是兩層圖層交替,不斷閃爍。

“走吧。”隊長的嘴唇開合,裴書的視線落在她的口型上,無數次分析,那天她說的真的是這兩個字嗎?

那真的不是幻覺嗎?

“那天……”裴書聲音沙啞:“隊長……”

祝寧打斷他:“彆說了。”

裴書有慣性,還想繼續:“她讓我……”

祝寧:“我不想聽。”

裴書的聲音乖乖停止,祝寧換了個比較柔和的語氣,說:“不用說出來。”

祝寧感覺得到裴書的睫毛在顫抖,手心更加濕,安撫道:“這位優秀的向導,你該休息了。”

祝寧醒來之前是裴書在“站崗”,他拿著一把槍守在位昏迷的隊友身邊,其實沒人醒來,但他依然點著一簇火苗,想讓第一位醒來的隊友可以看見火。

因為火光可以引導昏迷的人蘇醒,祝寧就是看到火光醒來的。

是她的錯,她不該貿然跟裴書聊起那塊兒碎片,她應該選擇一個更恰當的時機,起碼不應該在裴書身體和精神都很脆弱的時候。

祝寧輕聲說:“你很累了,睡覺。”

裴書聽從命令閉上眼,把臉埋在祝寧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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