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溪緊繃著臉,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該痛哭流涕還是給霍家示弱?
她即將崩壞,卻硬生生讓自己保持正常,最後霍文溪問:“我不能隨意離開了是嗎?”
霍瑾生有點驚訝,霍文溪的反應還算理智,第一反應是詢問自己的處境,她還以為會看到小神婆精神崩潰,起碼裂出一個縫隙,真的是青出於藍,霍瑾生已經老了。
霍文溪的異能隻是用來查案太浪費了,她可以跟霍瑾生一樣,成為曆史的觀測者。
霍瑾生淡淡說:“我無意禁錮你的自由。”
霍瑾生從來不禁錮自己的孫女,她會在最大程度給霍文溪自由,即使霍文溪背叛家族,霍瑾生歎了口氣:“你並不理解這個世界。”
她太年輕了,身上帶著年輕人的魯莽,和對這個世界不可思議的美好幻想。
隻有年輕人才想改造世界,年邁的人已經接受現實了。
霍瑾生不由自主放軟了聲調:“我可以重新給你選擇,你還有機會。”
103區獨立在霍瑾生眼裡很脆弱,像是在一個腐爛的世界裡費心費力進行變革。
如果把整個世界比喻成一個癌症病人,病入膏肓了,距離死亡就差幾個月,神國的腐敗傲慢相當於小感冒,即使治療好感冒也毫無意義。
霍文溪選錯了一次,霍家可以給她第一次機會。
隻有霍文溪才有這樣的機會,莊臨之流隻能無聲死去,從頭到尾就不公平。
霍文溪神色未動,一滴眼淚也沒掉,刻意繃緊的五官像是一副冷冰冰的麵具。
她知道自己的價值,手中唯一的底牌是祝寧,霍文溪不能認輸,如果霍文溪背叛祝寧,祝寧在聯邦內部會失去所有依靠。
祝寧已經在接近烏托邦了,她可能還一無所知,霍文溪必須想辦法支援她。
她理清楚了思路,好像根本不知道莊臨他們已經死去,一切重新回到正軌。
霍文溪來霍家隻是為了尋找真相而已。
霍文溪問:“烏托邦到底是什麼?”
這是小神婆和老神婆的交鋒,是曆史的接替,屋內靜悄悄的,一時間隻剩下老宅腐朽的氣息。
霍瑾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你覺得自己的異能是怎麼來的?”
霍文溪的異能是遺傳,在聯邦的曆史中,霍家極其穩定的扮演同一個角色,覺醒直覺異能,窺探世界,從而指出一條可行的道路。
之前是老神婆,現在是小神婆。
霍文溪明白了,她跟陸鳶一樣,她們都從自己的母親那裡得到了相同的異能,這種能力隱藏在獨特的血脈中。
霍文溪一直以來都以為陸鳶是金絲雀,被囚禁在神國的公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竟然也差不多。
霍文溪問出了那個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霍家來自烏托邦?”
霍瑾生沉默了一瞬,她注視著霍文溪的眼罩,好像在看她眼罩下的生物,她穿透了霍文溪的軀殼,在跟她的內在對話。
“某種程度來說,”霍瑾生謹慎用詞:“是的,我們來自烏托邦。”
霍文溪閉了閉眼,大腦中出現了烏托邦的地圖,黑色的線條延伸,她久久注視著終點。
那是她們的“故鄉”?
……
祝寧在看腦海中的地圖,道路延伸出去,烏托邦近在眼前了。
林曉風退燒了,雖然還有點病歪歪的,但起碼可以行動無礙,對周海晴三人極其警惕,看到陌生人之後就很沉默,幾乎不說話。
裴書身體不再著火,但並未蘇醒,有時候會說夢話。
祝寧都懷疑自己弄掉的不是裴書的病灶,而是什麼生命的源泉,裴老師該不會被自己弄死了吧?
裴書沒有行動力,祝寧隻能背著他行走,讓她很詭異地想到以前看到的新聞,主人帶著金毛爬山,最後金毛不肯走了,還是主人把金毛背下來的。
現在祝寧的情況很相似,裴書的腦袋垂在她肩膀上,死沉死沉的。
祝寧不太喜歡背人,上次背的人死在她背上了。
祝寧把下墜的裴書往上托了托,低聲威脅:“你彆死啊,我心理很脆弱的。”
她這威脅沒什麼意義,畢竟裴書如果死了,祝寧也不能把他再弄死一遍。
裴書也沒回答她,不過呼吸很平穩。
這支隊伍多了三個人,周海晴和她的家人加入了,一路上很沉默地跟著。
祝寧越接近烏托邦越忐忑,他們這支隊伍太殘破了,如果烏托邦內部危險,這支隊伍基本沒有抗風險能力。
真的要過去嗎?祝寧忍不住想,但她也沒直覺異能,隻能靠近之後再做打算,打不過跑唄。
祝寧不敢進入森林,隻沿著河邊行走,路上被藤蔓怪物攻擊過一次,本來就可憐的隊伍差點□□趴下。
走到第一天,危險突然消失,好像所有汙染物都開始畏懼更強大的東西,這一路開始變得平順,而她眼前突然出現了其他人。
他們穿著防護服,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開著兩輛飛車,路過祝寧時停下。
飛車上都是鮮血和一些怪物的粘液,一看到祝寧搖下車窗,語氣激動問:“朝聖者嗎?”
祝寧看向車內,裡麵有幾個人躺著,開車的人也受了傷,還是周海晴有經驗:“對,我們到烏托邦去。”
周海晴很適合扮演這個角色,跟人交談特彆放鬆。
“我就知道,”開車的人語氣很感慨,甚至想哭:“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我們死了很多人,我們,我們勝利了……”
他有點語無倫次,祝寧並不知道他所謂的勝利是什麼意思,對手是誰?是戰勝了牆外的汙染物嗎?還是戰勝了聯邦的高壓統治?
可能是遇到了同胞,他問:“你們要上車嗎?我們還有兩個空位。”
祝寧隊伍裡人多,又都是傷患,有車當然好,但讓誰上車都不安全。
那人猜到祝寧是警惕,在牆外必須要學會提防,他也是一時腦熱,覺得快到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祝寧問:“是不是快到了?”
那人語氣很興奮:“對,馬上就到了,前麵有挺多人的。”
朝聖者們在終點相遇,放眼望去,森林邊緣人類如同螞蟻,零零散散的,把所有螻蟻連接在一起,像是連接成了一條人類軀體鋪平的道路。
最前方出現了一點建築的輪廓,那是人類的城邦,被朝聖者稱作烏托邦,傳聞中沒有壓迫人人平等的天堂,他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