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劉隆來到崇德殿後殿知道母後選了一位女史,心中為母後有人分擔政務而高興。那日晚上,他還想著要為母後出幾l個選拔女史的法子,卻被母後趕回去睡覺,遺憾不已。
不過最後他想明白了,女史要朝夕陪伴母後,母後滿意才是最要緊的。
母後連日召見女娘女君,始終未確定人選。今日竟然當場拍板確定一人,劉隆對此人十分好奇,問了陸離,得知這人的出身。
“曹大家的家人啊!那就怪不得了,她是和曹大家一樣的性子嗎?”劉隆問陸離。
陸離笑道:“曹大家端莊,曹女史爽利,一人皆是文采不俗之人。”
劉隆點點頭,但心中對曹女史的印象依然單薄,實在是曹大家,也是班昭在後世的名聲有很大的爭議。以至於劉隆對曹女史的……姑且稱之為人生觀和價值觀吧,持懷疑態度。
劉隆還沒有見到叫曹豐生的女史,就先見了鄧綏次日拍板定下的女史,馬秋練。
馬秋練,年方十四歲,端雅穩重,品貌不俗,靈秀逼人。鄧綏見了她,心中喜歡,當日就留她在身邊,讓其分揀奏章。
馬秋練,還是劉隆的師傅馬融的長女。馬秋練的母親博學多才,外公是大儒,父親是大儒,她耳濡目染又勤奮好學,才華學識遠超一般人。
馬秋練在皇帝和皇太後說話時,安靜地坐在一邊。鄧綏笑著道:“隆兒,你瞧馬女史可麵熟?”
劉隆笑著衝馬秋練頷首,道:“朕要叫女史一聲師姊呢。”
馬秋練連忙推辭,道:“不敢當聖上師姊,聖上稱我女史便可。”劉隆從善如流,叫了一聲女史。
馬秋練在家中偶爾聽到阿父誇讚聖上,說聖上聰穎好學,比她們姊妹強。
她們三姊妹心中既有些不服氣又有些好奇,如今見聖上口齒伶俐思維清晰,比一些大人還明白,方知阿父或許不是言過其實。
馬融隻有三個女兒,大女兒馬秋練,一女兒馬倫,小女兒馬芝。三個女兒的名字起得南轅北轍,一點關係也無,若不知道的光看名字還以為是完全不相乾的三人呢。
鄧綏笑著埋怨道:“馬校書郎有薦賢之能,知道我要找女史,卻把自己的女兒藏起來。朕還是從彆人的口中知道馬校書郎有這麼個靈秀的女兒。”
劉隆笑道:“等馬師傅下次上課,我轉述給他。常言道,舉賢不避親,馬師傅確實做的不對。”
馬秋練在一旁陪笑,沒有插話,但心中鬆了一口氣。聽聖上的口吻,想必他和阿父的關係很親近。
馬秋練來宮中當女史,出乎馬家以及她的意料。多少名門貴女世家塚婦來了一趟皇宮,就杳無音訊。
馬秋練是被鄧氏族人舉薦上去的,她見過馬秋練覺得她談吐好,看著也賞心悅目,於是舉薦了這人,沒想到竟然真被選中了。
馬秋練和馬家以為她是皇宮一日遊,沒想到當場被安排住下。馬秋練是願意留下當女史的,皇太後是脂粉堆裡的英雄,甚
至比好多男兒都強,這樣的人怎能不讓人羨慕?
而且皇太後長得十分美麗,馬秋練她自己是個隱形的顏控。鄧綏的容貌氣度在馬秋練見過的人當中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儘管阿父阿母不太情願她進宮,阿父沒說不願的原因,阿母是擔心她錯過婚嫁的佳期,成為三十多歲才出宮的老宮女,但是馬秋練心中是極為願意的。
能在最美好的年華登上峰頂見識最壯闊的風景,這是多麼難得的人生際遇啊!馬秋練自然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劉隆和母後說完話,劉隆寫作業,鄧綏處理政務。屋內又安靜下來,偶然傳來鄧綏吩咐馬秋練做事的聲音。
寫完作業,又無大臣前來商議事情,劉隆就翻起鄧綏剛批過的奏章。
今年老天爺終於露出幾l分好臉色,僅有八個郡國發生水澇,原先發生蝗災的六州零星出現了飛蝗,但很快都被撲滅了,沒有對莊稼造成大的損失。
劉隆欣喜若狂,但還是穩住了,生怕老天在秋收時再給大漢一個巴掌。大漢今年真是太難得了,除了八個郡國,幾l乎大部分地區夏收都豐收了。
秋收的莊稼再過十天就要豐收,希望到時不要再連日下雨。
今年幾l乎是難得的豐年了,劉隆心中還是忍不住感慨起來。
“母後,若是秋收一切順利,不如農閒時修一下雒陽的河渠。雒陽連續幾l年都有大水,除了雨水多,也有湖泊河渠不能很好地蓄水泄洪。”劉隆建議道。
鄧綏聽了,沉思一下,道:“明日讓河堤謁者去探查一下。”
劉隆補充道:“雒陽城皇家有幾l個園林,裡麵有湖泊,讓他們不必有顧忌,將這些湖泊納入雒陽城整個防洪體係。”
鄧綏聞言笑道:“你學到水係了?”
劉隆笑著回道:“母後明察秋毫,最近師傅在講《河渠書》和《禹貢圖》。”
晚上到用膳時間,馬秋練提前被陸離叫走,在偏殿用膳。陸離對馬秋練說道:“你和曹女史的屋子,我都收拾好了,就在正殿後麵的圍房。”
馬秋練連忙道謝,陸離笑著繼續道:“不敢當女史的謝。宮中除了寺人外,侍奉陛下翰墨的還有曹大家、曹女史和你。曹大家上了年紀,陛下不忍她操勞,隻在重要決策時會請她來。”
“日常事務要勞煩你和曹女史。陛下經常處理政務到深夜,你或曹女史都要時刻候著,等曹女史來了,我像尚書台那邊一樣給你和曹女史排個值班表。馬女史,你雖年紀小,陛下對你和曹女史一樣看重,你好生跟著陛下曹大家學著,陛下不會虧待你的。”
馬秋練道:“承蒙陛下看重,秋練銘感於心,不敢辜負陛下期待。”
陸離讓人取來一對金爵釵並一雙白玉佩來,笑道:“這些東西是陛下賞賜給你的,陛下喜歡小女娘打扮得水靈。另外,織室正在為你裁衣。有什麼缺的,儘管來找我。”
馬秋練接過來,想起另外一件事,有些遲疑道:“陛下正在為新野君服喪,我穿得
豔麗是不是不太好?”
陸離聞言笑起來,拉著自己的衣裳?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道:“不妨事。陛下常說她服喪是自己的事情,宮中不必依著她來,你看我身上穿得也鮮亮。”陸離穿了一件湖藍色深衣,上麵繡著葡萄紋。
馬秋練這才放心,陸離又給她說了宮中的一些禁忌,撥了兩個小宮女侍奉她。
過了兩日,曹豐生安置好家中的事務,滿懷期待地前往皇宮,開始新的人生曆程。
路上,曹豐生見車子行得慢,催促車夫快點。車夫反而停下來,稟告道:“前麵瞧著是女君娘家的馬車,馬車好像壞了。”
這條路通往北宮,一般人很少走。這個時候去皇宮,還是她娘家人,那馬車的主人無疑就是她的阿嫂。
儘管不想和班昭同處一室,但畢竟是一家人。曹豐生讓婢女去請班昭上來同乘。
車簾掀起,進來一位中年婦人,果然是班昭。
“阿嫂。”曹豐生打招呼道。
“小姑。”班昭笑著回道。
曹豐生眉頭微微皺起,道:“你我以後要同朝為官,曹大家稱呼我曹女史即可。”
班昭糾正她道:“不是做官,是做宮中女史。”
“我不管什麼女史還是官的,隻要是參預政事,國家發我俸祿,就是做官。”曹豐生道。
班昭似乎對曹豐生不太禮貌的語氣不以為意,反而包容地笑起來。
又來了。
曹豐生的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班昭老是以長者自居包容一切,孰不知曹豐生最不喜歡她這副神情。
但是曹豐生還是準備向班昭道謝,她能入選女史,肯定有班昭這位阿嫂在陛下麵前替她說項。
“阿嫂,多謝你向陛下舉薦我。”曹豐生道。
班昭搖搖頭,道:“我從未在陛下麵前舉薦你。你能被陛下選中,是因為你的才名。”
曹豐生的眼睛瞬間睜大,班超不會說謊。失望、尷尬、難堪、自得等各種感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朝她襲來,曹豐生頓時臉燒了起來。
“啊,這樣啊……”曹豐生錯開班昭的目光,看著衣服上的花紋。
今日來宮中,她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絳色繡孔雀紋深衣,腰間係著一塊獸紋玉佩。
班昭點頭。車廂刹時被沉默和尷尬吞噬。過了一會兒,班昭突然出聲道:“小姑被選進宮當女史,我也不便說什麼了。你進宮中,千萬記得要謹言慎行。”
曹豐生聽到班昭的說教反射性地皺起眉,嘴上回道:“宮中不比彆處,我自然要時時留心,步步在意,不勞阿嫂費心。”
班昭聞言點頭,又道:“這……朝堂諸事,小姑若無把握,要謹慎發言,免得招來災禍。”
參預朝政說起來風光無比,但也危險無比。可能一句無心之失,就可能給自己或者家族招來災禍。
前朝有位縣令請求升遷時被黜落,日日在府衙麵前徘徊等結果,其他人不願意做得罪人的事,任他徘徊久等。有一人心懷善念,告訴了縣令結果。
縣令卻以為是這位好心人從中搗鬼,才讓他不得升遷,於是記恨上了這人。這縣令運道好成了這人的上司,後來尋了錯處將這人流放到蠻荒煙瘴之地。
好心尚且被報複,更何況是直接提議呢。
“你有兒女家族,萬事要三思而後行。”班昭叮囑道。
曹豐生奇怪地盯著班昭,十分不解道:“我既然享受了榮光,自然也要承擔風險。參預朝政,一展所學,不求聞達天下,但求無愧於心。豈可因為懼禍,而畏葸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