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便去向貝勒爺複命了。”紅繡姑姑行禮道,“格格和公爺不必相送,這兩天飲食清淡,早睡養生便是了。”
待到這些宮裡的人手離開了府邸,雲雯才解放了似的坐到矮榻上,挑了個桃乾用開水燙了,才用小筷子夾起來,棄水吃桃。飲食上她也是頗有些小癖好的。
一等公夫妻倆就心疼地看著孫女吃零嘴。“自大早上到這個點兒,水米未進,可餓壞了吧。快吩咐廚房給大姑娘煮碗雞湯麵來。”
說起這結婚的苦,老太太最有話說了。“如今隻是試衣,待到了正日子,餓得比今天更久。若是爺們是個疼人的,中途塞幾個糕點給你;若爺們是個二愣子,洞房花燭夜餓暈過去的新嫁娘也有。”
“啊。”一屋子的小女孩們被嚇到了,發出驚呼。“那大姐姐還是自個兒備些糕點吧,偷偷藏在荷包裡。”
貌似又被老妻給敵視了的費揚古:……要不我走?
全屋子第一個發現瑪法不自在的,還是心思敏銳的雲雯。她捂著嘴偷偷笑了一下,然後端正臉色,問:“瑪法從外麵回來,有什麼新鮮事嗎?有什麼要教我的嗎?”
果然還是大孫女最貼心了。費揚古心裡的小人感動得寬麵條淚。“春繞過來,給你家主子鬆鬆頭。”
屋裡也沒有外人,於是下人們沒有加屏風。雲雯的貼身丫鬟春繞也是動頭發的行家,那繁複的發型,拆得又快又輕。她將所有繃緊頭皮的玩意兒取下來的時候,雲雯的雞湯麵才剛熱騰騰地上來。
女孩子們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聽費揚古說話。
“這一仗打完,就是西藏了。也不知道皇上準備如何辦。”董鄂家的女兒都是照著知書達理的方向培養的,偶爾也說些外頭的大勢給她們知道。
“不過總歸會有幾年太平日子,那這京裡可就要不太平了。”費揚古歎氣,“丫頭們啊,你們若是聽到什麼儲位動蕩、跟隨潛龍之類的話,隻當沒有聽見,也不要跟那樣的人再往來了,也要勸將來的夫婿不去沾染這件事。
“做人貴在知足。你們平日裡去茶館喝茶、或是去書鋪讀書,難道沒有看見那些為了一個銅錢與人講價的婦人嗎?那也是旗人。咱們家哪怕在旗人裡,也是頂天的富貴了,不要去跟那些揮金如土、烈火烹油的人家相比。實打實的軍功,隻要不卷入皇家的禍事,夠庇佑三代人了,後麵就看你們的子孫自己的福氣了。”
“可是大姐姐嫁給了定貝勒……”雙胞胎中的一個問,“定貝勒的養母是直郡王的生母呢,這要怎麼躲?”
費揚古大將軍目光掃過一張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似乎一代寵妃董鄂氏的基因真的通過他傳給了這些孩子們,董鄂家的女孩子就沒有醜笨的,多多少少都透著點靈氣。
“你們都躲了,不聽、不做、不碰。剩下的,你們大姐姐自會把持。”費揚古說,“瑪法瞅著,定貝勒是個明白人。”
話說到八爺身上了,董鄂大將軍的眉梢就帶上了些喜色。“瑪法著人打聽嘍,定貝勒屋裡還沒有人,也沒有容貌姣好的哈哈珠子。”
雲雯吃著麵呢,差點被湯嗆到。“咳咳,八爺才多大,哪裡就……”她臉上飛起紅霞,“而且哈哈珠子又是什麼?”
雲雯為自己的想象力豐富感到羞恥,然而下一秒就被爺爺給刷新了三觀。“哼,他們家的小爺,婚前納妾生孩子已經算規矩的了。”
眼看著話題開始少兒不宜,老太太連忙用手肘去撞自家男人。
不過這種話題天然能勾起青少年的好奇心。雙胞胎對視一眼,已經把話問了出來:“難道……有……嗯……男人?”
老太太差點厥過去:“你看你,什麼醃臢都跟她們說。”
“有些人做得,我私底下還說不得了?老夫活到這把歲數,也是頭一回見到漢武韓嫣的真事。”
漢武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伴讀韓嫣是龍陽相好。
哇,這幾乎是明示了啊。皇子當中能夠跟漢武帝類比的可不多啊,稍不留神就是僭越。雲雯放下筷子“咳咳咳”起來,雙胞胎誠惶誠恐地拿手指比了個“二”,看向爺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恐怖的真相。
“所以麵上的光鮮就一定好嗎?什麼從龍之功,呸,都是一個個做白日夢的廢材,老老實實辦差辦不出彩,才想著投機取巧,什麼舞姬男寵民脂民膏獻上去,其中不知道多少肮臟事兒。也不想想,當今多麼聖明的君主,真有能耐的人難道會看不到嗎?不想著好好辦差,跑去鑽營的能是什麼人才嗎?你們女孩子家,嫁個踏實不糟心的丈夫才是這輩子最實在的好處。過兩年二丫頭三丫頭選秀,瑪法舍下這張臉替你們謀劃就是了。”
費揚古關起門來發泄了心口的真話,才又收斂神色,成了那個少說多做的孤臣。
“咱們家的家教,你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往外頭說。”
“是。”女孩子們齊齊起身,朝著瑪法蹲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