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寡母三合一(2 / 2)

將柳湛青安置在客棧,請小二送了熱乎的熱水和夥食,兩人吃過之後,柳湛青上床休息,阮柔則是再次出門排隊。

果不其然,隊伍比起方才又多了十來人,她隻得排在最後麵,整條隊伍隻依稀走了前麵一兩不耐煩繼續等的,餘下皆耐心十足,甚至有直接坐在地上繼續等的。

如此一直到天黑,從前麵來一個醫館的小活計領著號碼牌從前麵一直往後按順序發,等到阮柔的時候,已經是八十九的位置。

按照打聽來的消息,薛神醫,一日差不多能治十來個人,輪到她怎麼也得六七日之後的事情了。

拎著號碼牌,阮柔垂頭喪氣的往回走。

回到客棧,柳湛青已經醒了,正躺在床上發呆。

阮柔如實說了情況,得到的同樣是一聲歎息。

且柳湛青算的不隻是這幾日要花費出去的銀錢,還有鋪子裡未開張耽誤掙的錢,如此一正一負,一天少說也得虧上個幾百文,就這還不算屆時請薛神醫看病拿藥的錢。

“也隻能等著了,換個角度想想,薛神醫能叫這麼多人在這排隊,想來他的醫術一定很好。”

這之後果真排了七日,阮柔終於來到前十。

拎著第七的號碼牌,阮柔難得的心情放鬆了些許。這幾日在府城,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也做不了什麼,整日除了排隊便是跟前後左右的人嘮嗑,不僅沒有好心情,反而聽了一肚子的悶氣。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尤其得了重病的人,身上更是滿腦門的官司。

當天晚上,兩人難得放開,點了客棧幾個招牌菜吃個過癮,翌日一早,阮柔便攙著柳湛青下樓,去隊伍直接排著。

好在這一天並沒有太久,或許是前麵幾個人醫治得很快的原因,大概到了中午的時間門便到了他們。

已經有小夥計前來喊薛神醫去後堂休息吃飯,隻是薛神醫顧及能多看一個人就多看一個人,還是將阮柔他們兩人喊到前麵。

薛神醫就如大部分人腦海中所想象的神醫形象,白胡子白頭發,一張麵容和藹慈祥,帶著大夫特有的溫柔氣質。

一番望聞問切,薛神醫很快給出了診斷,卻原來是柳湛青自小胎中不足引發的熱症,幾十年下來沒有太過精心的養護,到了如今這個年紀,情況已經很是嚴重。

可以說若是沒有狠心來到府城,又恰巧碰到了薛神醫,很可能就會因為不足之症,身體五臟六腑漸漸衰弱,直至最後救無可救,英年早逝。

聽了診治,兩人皆嚇得不輕,還是薛神醫安慰了幾句,又給開了對症的方子,讓人拿著房子去裡麵藥堂開了一個月的藥,光是這一個月的藥就要了十五兩銀子,著實花費不菲。

但救命的藥,兩人誰也沒糾結,故而乖乖的拿了藥,隻是為接下來的藥錢發愁。

按照薛神醫的說法,他將會在府城一直待到明年開春,天氣回暖才會離開府城,前往其他的地方繼續救死扶傷。

如此他們不必擔心,接下來沒有大夫能夠繼續看診,但是如此高昂的費用也委實讓人憂心。

之後又給阮柔把脈,不過身體長期勞累虛弱導致,開了些補腎益氣的方子,好生調理,並不是大事。

兩人也不敢在府城多待,當天下午便找了回去鎮上的商隊,提著藥包,帶上行李,跟著商隊直接往返。

如此回到鎮上,兩人才總算鬆了一口氣,可算是不用再繼續花錢了。

阮柔去後院先熬了一劑藥,讓柳湛青服下,對方用過藥頓時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阮柔也不去喊他,趕在天黑之前又去清水村,接回來了五丫和阿宇,這才知道清水村阮家鬨出的這一樁官司。

阮家是阮柔的娘家,自然也是五丫和小六兩個人的外家,是的,這一場鬨騰就是由小六引發的。

也不知是不是田家鼓動的,田小六愣是被送到阮家來,都是親外孫,阮家也沒有不接的道理,故而三個孩子就湊到一個屋簷下。

五丫和小六兩姐弟相見,此時分外親近,兩人整日的在一起,說著分開後的點點滴滴,感情更勝往昔。

田小六聽聞她在柳家過的好日子,心下又是羨慕又是委屈,羨慕對方能天天吃肉包子吃到膩味,委屈就是娘親帶著五丫去過好日子卻不帶上自己。

再一聽說娘親有了一個新兒子,五丫也有了一個新弟弟,就是旁邊的小不點,頓時那股子委屈就達到了極致,對對方橫挑鼻子豎挑眼。

阿宇是個乖巧的性子,卻不代表能任人欺負,在小六幾次三番挑釁之下,忍耐不住先動了手,五丫在一旁連連阻止卻毫無辦法。

最後還是大人發現才將三個孩子分開,阮大嫂本就看這個白吃白喝的外甥不順眼,當下就將人扭送回了田家,又是好一頓排喧。

好在小六一個孩子,也不可能自己再從田家跑到阮家來,接下來的幾日相安無事,阿宇臉上因為挨了幾拳頭的淤青也漸漸散去。

至少阮柔前去接他的時候,已經絲毫看不出來有受傷的痕跡了。

阮柔聽完之後也很是無奈,她對小六這個孩子其實說不上愧疚,但到底是原主的親生孩子,完全撩開也是不可能。

但她猜測田家在聽說他們去府城看病的消息後,定然有所猜測,不過有了府城這一趟,能將先前故意做戲的那一段遮掩下來,好歹省去不少麻煩。

回去之後她也沒有特意隱瞞兩個孩子的糾紛,說起來其實也就是兩個小孩子的糾紛,鄉下孩子經常你打我我打你的,隔天照樣感情很好,家中的大人也不會因此去糾纏什麼,隻是兩人這樣的關係,處理起來就得格外當心。

柳湛青果真沒在意,反而笑著調侃親兒子,“往日從不見你發火,我還以為你真的當真沒有脾氣呢,如今能鬨開也好,等明年春天送你去私塾,我也不用擔心你會被人欺負了。”

拳拳一番慈父心腸,阮柔聽了也不禁動容。

阿宇還是靦腆的笑笑,這孩子貼心孝順,隻是性子著實安靜了些,或許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晚飯過後,照例是準備明日包子鋪開張的材料,大筆的藥錢和來年束脩的壓力,使得兩人都不敢輕易歇息。

這一天兩人準備的麵粉量已經是第一日的三倍有餘。

包子味道依舊美味,客人因為錯過了幾日,今日便格外的熱切,客人絡繹不絕,即使如此仍是到了午間門十二點才將所有的包子賣完。

輕呼一口氣,關上店門,兩人皆是累得氣喘籲籲。

“要不,招一個夥計吧。”

“招一個夥計吧。”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了相同的話語,隨後便是相視一笑。

“行,那明日我貼個單子,先招個夥計,我這胳膊,是真不行了。”柳湛青甩著胳膊,頗為無奈。

下午有空,便請了街角寫信攤子,立了一張招工的子,貼在鋪子顯眼位置。

如他們這樣招學徒,正經教人家手藝,能夠教到人家出師的,並不會直接支付報酬。

相反,時下學門手藝不易,家家戶戶敝帚自珍,往往學徒為了學藝不僅要送上厚禮,師父有事的時候弟子還得頂上,甚至有過分的,會要求其將一家老小都照顧得妥妥帖帖,簡直是當半個下人在用。

揉麵是項力氣活,兩人的目標是找一個十來歲的小夥子,既能出上力氣,又能省上一些銀錢。

至於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樣的擔憂,暫時沒在他們的腦海裡出現,因為他們壓根就沒有想著將阮柔調出來的獨家餡料教給人家,至於一般的包子鋪,鎮上就還有一家,也沒能影響他們家的生意的,不需要為此擔憂。

招工的告示一貼上來,問的人不少,隻是一聽說條件,都紛紛打了退堂鼓。

十來歲的小夥子,不論在鄉下還是在鎮上都勉強能當半個大人用了,這樣的年紀出去乾活也能掙上幾個銀錢,即使留在家裡也能乾不少活,送出來當學徒,未免太過可惜。

如此過了五六天,依舊沒有選到合適的人,兩人累得夠嗆的同時,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他們的要求太高了一點。

就在他們準備降低標準的頭一天,終於來了一個九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小名石頭,並無大名,聽說是隔壁鄉下的,爹娘早已不在,由叔嬸養著,成日裡非打即罵,每天要做不少活計,卻仍吃不飽肚子。

這不聽說鎮上有間門包子鋪要招工,雖然沒有工錢,可能管吃管住,他就再沒有不滿意的了。

“所以你是背著家裡偷偷出來的?”阮柔直接問到了點子上。

小石頭本來將自己的經曆說的十分可憐,就期望著這對夫妻能收留自己,聽到這句問話臉色似乎有點難看起來。

到底不敢騙人,他老實道,“走之前跟叔嬸說了的,不算偷跑出來,隻是,隻是他們可能沒有當真,還讓,讓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結結巴巴半天,終於將原委說清楚。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心生同情。

柳湛青猶豫半晌,到底同意了,“那你就先在我們鋪子裡待著,隻是說好了,過幾日你讓人送個信回去,萬萬不能將糾紛扯到我們這裡來。”

小石頭連連保證,當天晚上五個人坐在同一桌吃飯,小石頭在爹娘去世之後,第一次感覺到肚子吃撐的滋味,晚上撐到躺在床上睡不著覺時,眼中的淚水就不由得落了下來。

“爹娘,你們放心,我遇到好心人如今也能吃飽飯,等我學會了手藝,換一個地方開間門包子鋪,一定能養活自己,再娶一個媳婦生下大胖小子,咱們老白家也算有後了。”

小石頭的宏大心願,兩人不知,隻知道這小夥子十分勤快,第二天院子裡剛傳出一點動靜,小小年紀正是貪睡的孩子,就麻利的起來幫著做這做那,揉麵挑水一點不含糊。

阮柔今日難得輕鬆不少,看著柳湛青在一旁邊乾活邊教導小石頭,忍不住目露滿意之色。

第二天小石頭看到村中熟悉的嬸子,請人遞了消息回去,隻是一連幾日都沒見有人尋過來,小石頭也不知是鬆了口氣居多,還是失望居多。

但總歸,他能吃飽飯了,先前因為忍饑挨餓而一直瘦瘦小小的身體,在得到充足的營養之後,猛的開始長大起來,逐漸有了小大人的模樣。

家中多了一個人幫忙,阮柔逐漸的輕鬆下來,不需要再做那些累人的活計,每日裡隻要將買來的各色原料調製一番,成為她獨家的美味餡料之後,再由柳湛青帶著小石頭包成包子,第二天的蒸包子賣包子,也不需要她再早起。

忽然間門她整個人閒了下來,突然有點不習慣。

好在冬日到來,她和五丫,以及小石頭都沒有足以禦寒的冬衣,又急急忙忙去布莊買了布料棉花,縫製成厚厚的冬衣。

接到衣服的那一刹那,小石頭的眼眶不由得紅了又紅,沒忍住當著幾人的麵直接哭出來。

“小石頭,收到新衣服不該高興嗎,怎麼還哭了?”阮柔調侃。

小石頭抹掉眼淚,認真道,“師父師娘,你們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學手藝,將來等你們老了我給你們養老。”

柳湛青和阮柔俱有些感動,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認為自己隻是做了份內的事情,讓這個孩子吃飽穿暖不至於受到太大的磋磨,結果這個孩子如此感恩。

“好,那我和你師傅就等著你以後給我們養老。”阮柔應下,其實兩人都有親生的兒女,又有信心不讓孩子長歪,這一句隻是調侃罷了。

不過小石頭卻將此當了真,後麵一段日子學起手藝愈發勤奮刻苦,尤其在麵對他們倆時態度異常恭順,對五丫以及阿宇這兩個弟弟妹妹更有了一股當大哥哥的範兒。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眼看著到了年關。

新年裡,小石頭的叔叔嬸嬸依舊沒有派人來接,他也隻是讓人帶了一點東西回去,人依舊是留在鋪子裡過年。

按他的說法,回去除了給家裡添一張口,再無彆的益處,不過平白挨罵。

但阮柔和柳湛青作為大人,卻看的更為清楚,小石頭的叔嬸未必是全然的大人,否則完全可以將小石頭帶回去,少吃多做活,總不會虧,可對方沒有,便是默認了小石頭呆在這裡學藝。

但這些他們沒有直接說,剛來的小石頭充滿了憤懣之意,整個人十分尖銳,並不一定聽得進去,叔嬸為人如何,還得他將來自己去看,去品。

經過一兩個月的相處,小石頭其實心裡已經已經把這裡當家了,儘管知道自己是個外人,可還是忍不住貪戀太多,隻有在這裡,才會跟他爹娘還在時一般,有人疼有人愛。

到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阮柔又回了一趟娘家,隻是這一回卻被故意蹲守的田家人給堵上了門。

“貞娘,你在那柳家的日子過得可是不錯啊。”

田大嫂話語裡陰陽怪氣帶著一股子酸味以及怨恨。

這些日子她可是被公婆罵了不少難聽話,諸如什麼把弟媳特意嫁出去呀,是不是自己心裡也野了呀,之類的,說的她簡直無地自容。

天可憐見,她跟這三弟妹沒有多少交情,完完全全為了那十兩銀子,結果銀子歸公中,最後黑鍋硬是扣在自己頭上。

偏這兩人都還活得好好的,她有口難辯,也去鎮上偷偷看過那家包子鋪,生意紅紅火火,讓人格外看不順眼。

“那還得多虧大嫂和嬸子替我選了這麼一戶好人家。”阮柔全然不知他們的盤算,依舊笑盈盈。

“我呸。”田老太絲毫不客氣,“好一個寡廉鮮恥,不要臉的家夥,你自己在外麵過好日子,可還記得你還有一個兒子在鄉下吃苦受罪,連飯都吃不飽?”

阮柔故作納悶道,“你們如今竟然連飯都不給親孫子吃飽了嗎?”

田大嫂連忙解釋,“去年秋天收成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家裡人人都勒著褲腰帶過日子呢。”

“哎呀,那我的小六可太可憐了,可也沒辦法,誰叫他姓田呢,又是個兒子,便是我這個親娘想把他帶在身邊過好日子也不能夠。”

聞言兩人眼睛頓時一亮,皆看到了貪婪之意。

這個說,“三弟妹,小六可是你親兒子,你不對他好一點,日後還有誰會孝順你。”

那個說,“貞娘啊,你要是能把小六接過去,讓他跟著你一起過上好日子,我這個當奶的以後逢年過節給你燒香磕頭,滿倉在地下看見也會感謝你的。”

阮柔卻是十分為難道,“可是柳家也不會替彆人養兒子呀,就是五丫這個女兒也是改姓了柳,人家才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要她帶走小六,必須讓他改姓柳。

“那可不行,小六是滿倉唯一的兒子,改了姓,豈不是要叫他絕了後,以後咱們下去怎麼敢見滿倉,。”田老太連連搖頭,又不是家裡真的日子過不下去了。

阮柔攤手,“那就沒有辦法了,柳家也不是冤大頭。”

這話田老太和田大嫂都是相信的,無他,時下帶著兒子的寡婦很難嫁出去,相反帶著女兒再嫁則會簡單上很多。

田老太頓時就放棄了把孫子送到鎮上享福的主意,隻想著從孫子親娘,也即阮柔身上摳點好處出來。

田大嫂卻是不願意放棄,家中少一個人能少多少糧食呀,更不用說以後聘禮之類的花銷。

可以說,對於田老太來說,小六抑或其他孫子都是孫子,隻是輕重上略有不同,而對於田大嫂而言,整個田家隻有自己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房則越少越好。

小六雖然隻是一個小孩子,可作為三房的獨子,隻要他一長大必然要分一份家業,如此當然對大房不利。

故而田大嫂立刻拉過田老太悄悄耳語起來。

半晌,田老太竟然改口,“貞娘啊,要不這樣,你先把小六帶走,讓小六姓柳也行,隻是那樣柳家就得好好把小六當親兒子養大,等他成年了你再跟他說說,讓他改回來,如此也不算斷了滿倉的香火。”

阮柔簡直都要被她氣笑了,天底下哪有這樣欺騙人的。

“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到,我還要跟柳湛青過一輩子,這事兒一旦出來了,我以後怎麼辦?”

田老太卻是毫無顧忌的,“到時候小六長大了,自會給你養老,你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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