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礫閉眼沉浸在幻覺中的時間門不長。
可他對上旁邊用亮晶晶的圓眼睛看自己的小五的目光時, 總有一種自己已經讓小五等待了很長時間門的錯覺。
雲礫在心底默念:我不是負心漢,我沒有負小五的心,我正在完成著小五的請求……
他直念到小天賦都快受不住了, 要在他眼前滾來滾去,他才平複好心情。
小五對此一無所知,隻繼續用單純無辜又滿是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雲礫很快再閉上眼。
他剛才隻捕捉了一顆情緒顆粒,不足以完全弄懂陶克厚當前狀態。
那就再來一次吧。
而且他覺得, 他隻感知了陶克厚在幻覺中的少許經曆, 他就能控製自己的身體做出更多高難度動作了。
從時空交錯之海回來後,他一直沒空鍛煉自己用烏成羽毛飛行的技能。
陶克厚的叢林間門跳躍,似乎能幫他從側麵提高這一能力。
小五眼睜睜地看著雲礫再閉了眼。
他嚇得緊緊用手捂住嘴巴, 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唯恐驚擾到雲礫。
有過經驗,雲礫一次性捕捉了多幾顆情緒顆粒。
他沉浸式感知陶克厚幻覺經曆的時間門隨之延長。
砰,砰砰!
越來越多的樹木枯萎、倒下。
之前還到處亂跑、希望找到逃脫辦法的小白猴子不敢再亂跑了。
小猴子甚至不敢再留在樹上,就怕自己隨便碰到了一棵樹, 那棵樹就會快速老死、倒下。
可即便他什麼都不碰, 樹還是會快速變老。
小猴子更急了, 咿咿呀呀地亂叫一通。
樹並不會因為它的叫聲就恢複過來, 該要往下倒的, 依舊會繼續往下倒。
小猴子眼裡全是淚水。
起初還隻是小猴子身後的樹倒下, 現在變成了四麵八方都有倒下的樹木。
小猴子還差點被倒下來的樹砸倒, 還是小猴子在關鍵時刻反應過來, 意識到要逃生,然後使勁抓住一根樹枝,又往上跳了一下,中途還甩動著長長的尾巴, 用尾巴勾住更高處的樹枝,再帶著他往彆的地方逃去,他才沒有真的被砸倒。
他從樹梢上往下看,隻看到他之前站的位置,已經被好幾顆倒下的大樹壓住了。
隻要他剛才反應慢了一點,現在被壓在最下方、完全無法動彈的,就會變成他。
而他正抓著的那棵樹,這時候也出現了枯萎的跡象。
他已經無法再待在原地了。
停留,隻會帶來死亡。
不是這棵樹先倒下,就是其他向他所在的位置砸過來的樹先順利地砸到他。
雲礫看到的最後畫麵,就是他悲哀地看著身後差點將他埋死的樹,然後繼續往前,奔跑、跳躍、逃命。
他的眼神已經發生變化。
之前的小猴子再怎麼在叢林中逃生、獨自一人被困在這種怪誕的環境裡,小猴子的眼神都是有光的。
小猴子依舊相信,自己能找到離開的路。
可現在,小猴子很絕望。
他憑借僅剩的生存意誌,繼續往前、往前。
哪怕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都堅定地繼續前行。
如果這不是不講理的幻覺世界,或許小猴子的信念真的能給他帶來生路,讓他從無儘的黑暗中撕扯出一線天光,但這是幻覺,是汙染,連同他內心深處潛藏的某些渴求,共同創造出的幻覺。
他越是相信某些東西,他周圍的環境就越會往這些方向變化。
他想求生,但他求生的前提,就是他已經相信這叢林廣闊、所有的樹木被他觸碰後都會異變。
所以,起初,汙染還沒有那麼重,他還沒有發現汙染與他共同帶給環境的變化時,他碰觸到樹木,樹木也不會立刻枯萎,甚至他的觸碰能讓樹木生長得更好。
但當他已經接受了環境給他的負麵反饋,並且選擇相信後,危險就會如影隨形地伴隨著他,讓他怎麼都無法逃脫。
雲礫睜開雙眼,看著現實裡的陶克厚眉頭緊緊擰起,身體都不時地顫抖著,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小五還是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聲音乾擾到雲礫。
雲礫斟酌著對小五說:“阿猴沉浸在他的世界裡,所以暫時還無法出來。”
但如果再不讓幻覺裡的小猴子找到出來的辦法,陶克厚就有可能要死在自己的幻覺世界裡了。
哪怕陶克厚現在看起來還行,但隻要等到幻覺中的猴子沒辦法再擺脫倒下的樹,或者猴子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力氣衰弱,已經無法再跳動……現實中的陶克厚都可能會在身體上產生相應的感覺,從而走向死亡。
無疆樹之前吸走了陶克厚身上的絕大部分汙染,隻是讓陶克厚沒有再變猴,讓陶克厚的身體維持了正常,但這不代表陶克厚被汙染期間門的精神異變都能被逆轉過來。
小五捂住嘴巴的手稍微鬆了鬆。
雲礫看得出,他很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與此同時,他也不大敢說。
雲礫低頭,看了看臉色株百蒼白的陶克厚。
確實不能多等待了。
從陶克厚身上飄出的情緒顆粒顏色正不斷變深。
現在這些顏色還帶有一點白色,但放任下去,也許就會全部都是灰色,再染上黑色,最後隻有黑色。
可雲礫和陶克厚不熟。
他也從來沒有試過強行闖入彆人的精神世界裡將人救出來。
雲礫隻能將希望寄托到小五身上。
“如果阿猴變成了猴子,你覺得你要做什麼才能讓阿猴重新想起他是一個人?”
小五終於鬆開了捂住嘴巴的手。
他疑惑地低頭看著陶克厚。
“阿猴,變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