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卡了好一會，才猛地彈起來。
真的彈起了，眼看就要撞到天花板了，一大團柔軟得挺像棉花的陰影就出現在天花板上，幫他來了一個緩衝，抵消掉衝勁，讓他整個人自然落回座位上。
他嗷嗷地叫了兩聲，衝著雲礫瞪眼：“你剛才在故意逗我？”
“嗯，笑一笑，輕鬆些。”雲礫說著，腦袋一歪，笑得格外純真，“小影子，你不喜歡嗎？”
他笑容微斂，下巴輕收，瞧起來像受了多大打擊。
“對不起。既然這樣，那我以後都不這樣了。”
他默默拿起自己撕過肉的雞架，啃得乾乾淨淨。
“誒？！”雲影慌了慌神，但都沒來得及做什麼，他就醒悟過來，氣得就拿自己沾著油漬醬汁的手往雲礫衣服上擦，“你才說不逗我，你又逗我！”
雲礫趕緊求饒。
雲影這才心滿意足地坐好，可還是忍不住要再瞪一眼雲礫，嘟囔起來。
“我就說你怎麼和童小丫那麼要好呢，人家都約你去玩了。”
童小丫喜歡飆演技，原來雲礫也有這樣的潛質！哼，生氣，怎麼就不能跟著一起玩。可想一想雲礫剛才說的話，他好像玩不起來？更生氣了。
吃雞架！
沒什麼不高興的事情是吃一個雞架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兩個！
雲礫唇邊的笑意一度加深。
總算將一個孩子哄高興了。
但還有一個孩子，正追問他後文。
【哥，你應該還有話想說吧？你怕小影子瞎擔心，那你和我說呀！我聽故事，我保證不說出去嘛。】
雲礫和小天賦的交流要比和雲影的交流簡單。
在他已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和天賦之間的那道聯係後，他已能更精準地隻給天賦傳遞自己要傳遞過去的信息。
雲礫的祖父當然不會那麼輕易地就容許雲礫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哪怕雲礫堂祖父、舅父等人暗地裡的謀算沒有成功，雲礫的祖父都在雲礫成長路上，和雲礫爭吵過很多次。
每次爭吵的點都很一致。
雲礫不想繼承家業，寧可繼續過現在的日子。
祖父最偏愛的還是雲礫，隻希望將自己能給的都留給雲礫。然而如果雲礫沒辦法扛起這些，也不願意接受這些，那祖父所給的一切，隻會害了雲礫。
在這種一年總要來那麼幾次的爭執中，雲礫繼續混跡在自己學廚的虛擬空間裡，認識了自己正經拜師學廚的師父，懷敬仁。
雲礫和懷敬仁的初識不算美好，懷敬仁是礙於另一位名廚的人情，才不得不答應進入虛擬世界教導雲礫。而另一位名廚會消耗自己人情，則完全是雲家給的太多了。
懷敬仁總覺得雲礫這樣的世家子弟，學這些，就是玩鬨，就是浪費。他如果有這樣的時間，去教導更多人，或許能讓更多人喜歡廚藝，能讓已經傳承很多年的菜品得到賡續。
人類全麵進入虛擬空間的時代中，或許很多上古的東西都已失傳，但總能從虛擬空間得到一定程度的複原。
被贍養的人類，總能有那麼一些人能靜下心來，先繼承好已有的一切，再在繼承的基礎上追求創新，而不是盲目地要推新，連基礎的東西都沒有做好。
懷敬仁更希望教導更多人，讓更多願意學習廚藝的人了解到更多基礎的技法，乃至學到一些進階的東西，而不是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玩票性質的世家子弟上。
所以懷敬仁一開始很不喜歡雲礫。
他是雲家花大價錢請來指點雲礫的名廚中，對雲礫最不客氣的那位。
但雲礫肯聽。
無論懷敬仁多不客氣，隻要懷敬仁說的話有道理，雲礫就肯聽，肯改正，肯努力。
一次次相處下來，懷敬仁逐漸對雲礫改觀，開始主動了解雲礫的過往，而不是他的名廚朋友想和他說，他都不願意聽。
知道雲礫醉心廚藝的原因，還知道了雲礫在家裡的一些經曆後，懷敬仁就開始借著教廚，悄悄地和雲礫說一些道理。
那時候的雲礫聽不進家裡其他人的話，也不願意去聽，偏偏懷敬仁和他的關係不同，又有一層長輩身份在，懷敬仁說的，就比較容易觸動到他了。
再有他看得出懷敬仁對自己和其他名廚對自己的不同，知道像懷敬仁這樣嚴格要求，自己才能得到更大進步，他才猛然意識到，二嬸對自己的好，像極了寵殺。
他也意識到，自己身邊其他人對自己的好，大多都懷揣了種種目的。
像他舅父等人，一直希望他多跟在祖父身邊學習，可他舅父等也是看中他的準繼承人位置，希望借助掌權的他，鞏固和雲家的合作關係。
對比之下，他竟然發現，除了祖父和雲砃，他的二嬸竟然算是對他最好的人了。
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個懷敬仁。
也是在那之後，他正式拜懷敬仁為師。
他算出師了，為了不回去繼承不願意繼承的家業，也為了不破壞自己和二叔一家的關係，他開始沉浸在各種虛擬遊戲中。
也是他出師時，他和祖父爆發了最激烈的爭吵。
他不願意順從祖父的安排。
他的父親也不願意，但他的父親隻用生下他的方式，讓這種不願意在下一輩身上延續。
而他，他也不願意趕緊聯姻，生一個娃給還有精力帶的祖父。
所以他隻能反抗。
也多得有過去十幾年的鋪墊，才讓他的祖父隻是和他吵了一通，彼此私下慪氣，卻沒有再鬨出更誇張的事件，甚至除了他和祖父，都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懷敬仁則在他出師之後，繼續義務做著各種廚藝宣傳工作，終日忙碌得很，還一忙起來根本不理會其他事情。
這也是雲礫上一次下線，卻來不及去和懷敬仁見一麵的原因。
【這樣呀。】
字幕停在半空。
雲礫看著天賦小人坐在字上，晃蕩著腿。
雲礫忽然又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一棵巨大的、枝繁葉茂的樹。
他家小天賦就坐在樹梢尖端，孤孤單單地眺望著遠方，看啊看的，一直看到怪談城中，看到他的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