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黎明100 混戰場-我愛她,因為她像……(2 / 2)

阿黛爾看著血色天邊那些脆弱的紙糊一般的光,沒說話。

“她的心裡藏著一粒花種,”柯冬說,“她想追上光,把花種在光裡,是不是很有趣?”

“你猜她知不知道,她所追逐的光,並非恒星,而是命運隨意的塗鴉?”

阿黛爾轉頭看她。

“我很好奇,”柯冬盯著她的視線,繼續道,“雖然這是潛意識,但能叫你現實中如此追逐的……又會是什麼?”

阿黛爾沒有順著她的思路走下去,她用近乎冷峻的聲腔忽然道:“這是‘讀心’嗎?”

這一聲出,氛圍陡然凝滯。

連“貪婪之門”都失效的地界,當然沒人能用能力,但她怎麼可能知道意識層擬化之人的思想?

除了“讀心術”,又怎麼可能連這麼細密的心理都解析透徹?

執政官曾經遇到的過的潛意識意象大多都是可以溝通的,至少能夠分析出其行為模式的目的,但眼前這是一個不停歇不理會外界一切的身影,還無法攀談、不能溝通,所以柯冬又是怎麼知道這一些的?

柯冬說道:“是,也不是。這裡本來就沒法動精神力。”

兩個人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她倆第一次預見的時候,柯冬想讀取她的思維,解析“界暈效應”,結果就被拉入了阿黛爾的意識空間,那是梅樂絲以暗物質所創造、用來圍困她意識的所在。

就在這個時候,阿黛爾腦袋裡陡然清明,就像是蒙在記憶裡的某層薄紗被掀起,從而記起了很多以前渾渾噩噩的事實。

柯冬曾經跟她說過,她的精神內核是移植的!

移植的!!

這麼重要的信息,她現在才回想起來!

阿黛爾用儘力氣來保持偽裝,以一種看似淡定從容的態度說道:“所以,除了精神力驅動的‘讀心術’,你更常使用的,這種閱讀他人思想的能力,更類似於物理上的分析、側寫技術?”

柯冬又笑了笑,然後平靜地說:“差不多。”

她說:“當然我更願意稱呼它為‘能力’,一種脫離了天賦範疇,直接生成人類本身的能力——它非精神力驅動,但確實又是‘讀心術’,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阿黛爾愣了愣,“天賦”這個詞與“能力”還是能割裂的嗎?

沉默片刻,忽然意識到還有一種可能。

柯冬的這種“能力”繞過了精神內核而存在,所以是能力,而非“天賦”。

換而言之,就像她所形容的一樣,這是身體生成的能力,無需精神力驅動、不受內核桎梏。

可是怎麼可能?!

這就又是矛盾的所在了,所有的能力不都該是精神內核中孕生的嗎!

阿黛爾眯著眼看她,越發有不祥的預感。

柯冬攤了攤手:“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

阿黛爾閉嘴不言,她猜了什麼,她怎麼不知道?

“我染指了‘生命禁區’。”柯冬看著自己攤開的手,臉上的笑容詭秘而又深沉,“但我的實驗很成功,不是嗎?”

所謂的“生命禁區”——覺醒嗎?!

但覺醒又是怎麼跟這種奇特的能力扯上關係的?

實驗的真相又是什麼?

她在自己身上做實驗?

說明這還是種成熟又或者即將成熟的技術?

讓人不必覺醒就能擁有能力的技術?

阿黛爾腦袋都在嗡嗡直響,直覺這就是主腦曾經說的柯冬手上“極其危險”的研究,又由於主腦果決而肯定地判斷其為“反人類”而異常警惕。

她思忖片刻,忽然意識到,如果“讀心術”不是精神天賦的話,那“恐怖敘事詩”,大概就真的是預言了——因為柯冬確實是人造覺醒者,她確實能使用精神力。

於是她也就直截了當地開口問了:“所以‘恐怖敘事詩’真實傾向應該是預言?你答應來此,也是因為預言指向?”

柯冬的臉上真的有了意外之色,顯然是沒料到她猜到了“預言”。

阿黛爾挑眉:“預言詩說了什麼?”

柯冬眸中第一次沒有玩味與故作深沉,她的表情是嚴肅的,盯著阿黛爾看了片刻,又仰頭望著那追趕光遠去、隻留下灰暗背影的少女。

“我一直認為,預言這種東西,是不該存在的東西——畢竟,‘命運’才是真正的‘神之禁區’。”

柯冬慢慢道:“但是我無法解釋‘恐怖敘事詩’為什麼會誕生在我身上。”

阿黛爾敏銳地覺察到她對此應當是極為排斥的,對於彪炳人生追求是真理的家夥,對於探究不到“真理”的事物耿耿於懷也是正常的。

但柯冬很快就變換了表情,她扯動嘴角:“至於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真的很恐怖。”

“比方說?”阿黛爾接道。

“黎明啊,黎明啊,在群星懷抱之地永眠吧。”

阿黛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她的後背一寒,即使在意識層裡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涼意。

“這是預言?!”她難以置信道。

“我一度想找證據證明這不是預言,隻是人在某種奇特環境下的感性認識。”

柯冬笑道:“但我實在缺乏感性因子,我不可能創造這樣的詩句。而且,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人在追求‘黎明’,甚至打出旗號——而我們人類的國度,也是真的叫‘群星聯邦’。”

“你猜,”她的語聲幽幽,“它預示著什麼?”

阿黛爾說道:“不管它預示什麼,你想看熱鬨的心是貨真價實的。”

無論如何,預言的關鍵點都在緋紅星域,那她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身在緋紅星域絕對是最為便利的。

阿黛爾給了她一個踏入此域的絕佳理由。

而柯冬也並沒有隱瞞的意思。

當然,所有的坦誠都是為了獲取更多的隱秘。

現在,這個危險之人就一步步靠近阿黛爾,在距離她咫尺之距才停下腳步,她的身高並沒有優勢,比阿黛爾都要矮一些,但是那種自信從容的氣場卻充滿了

“那你呢?”

她緩慢的聲腔中充滿了壓力:“我不信高高在上的白獅之主沒有做好見我的準備。那麼為什麼見到我之後忽然暈厥?是意外,還是因為我身上的某種東西?”

“你將我拉入意識層的舉措很突然,顯然你想要困住我。那麼,目的是拖延時間調整自己?最終是為了掩飾自己身體出現大問題,還是說,不折手段尋找在氣勢上壓過我的方式?”

柯冬笑道:“我確實不認為我是個會讓人很放心的人——但不至於讓白獅之主也深感焦灼——基於此,我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她說:“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跟聰明人交流合作很省心,但對方太聰明,處處料到先機,又會打亂自己的意圖。

但阿黛爾也不會打啞謎就是了,她一開始就沒有隱瞞用意的打算。

“我確實有所謀,”她的視線倒影著血色的黃昏,聲音平靜,“我想要你告訴我,我的姐姐——是怎麼死的。”

這一句話讓柯冬的眼神變得很驚異,她都呆滯了片刻,大概是從話語中挖掘了很多了不得的訊息,因此連臉上都出現了某種類似於空白、茫然、匪夷所思等等交雜的表情。

“你可真令我……震驚。”柯冬都無言了。

阿黛爾表情淡然,就仿佛自己問出的隻是個很尋常的事。

柯冬又望了眼天邊的“光”,從這個角度,已經看不到少女的身影,但她陡然有所明悟,即將落幕的黃昏,預示著黑夜的到來,逐光著追逐著永不可觸摸的光,因為那是個死者。

怪不得她斷定自己能使用“讀心術”。

若非讀取了意識層遊散的意誌,她絕不可能想到原來這一切還有這樣的寓意。

想不到現任白獅之主,擁有何等權勢與地位的存在,心心念念執著追逐的——竟然是——至少其中之一是,姐姐的死因。

柯冬額手遠眺,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像是為打破詭異的氣氛,刻意輕鬆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大費周章把我從中央星域搞出來,是奔著我的研究。”

阿黛爾挑眉:“怎麼,還打擾你與中央總督做遊戲了?”

“那倒也不至於。”柯冬似笑非笑道,“那位確實是個很難纏的人物……而我確實沒打算放棄我在中央星域的根基。”

如果不是她跑出來了,連帶著仇恨轉移,她那一些隱秘實驗室被齊齊連根拔起都是遲早的事。

“我對你的研究不感興趣,”阿黛爾說道,“我也不想知道,你與我的姐姐有多少往來。”

“我想知道的,隻有那麼一個答案。”

她的語氣很平穩,但柯冬卻陡然覺察到,她身上那種蓄勢待發的攻擊性。

而且是非常具備毀滅感的攻擊性。

就像是一個不慎就要眼睜睜看她撕裂空間,毀天滅地一樣。

這就是奇怪所在,這是精神的意識層,本不該存在任何精神力與天賦,她卻仍能有如此強烈的存在感,就像是現實中,她明明被“智芯環”封著,明明全身混亂無序,卻又偏偏叫柯冬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暴君”的繼承人,也會那麼離譜的嗎?

所以當初在明河星,純粹就是因為她是昏迷狀態,因為她為“界暈效應”包裹,所以才顯得“無害”?

柯冬想了想,還是問道:“你為什麼如此篤定我與你的姐姐曾有接觸?”

阿黛爾沒有看她,所以完美地掩飾好了自己瞳孔中同樣的震驚。

——她承認了!

居然承認了!

所以那是真的——蕾拉確實曾與柯冬有合作?

阿黛爾有些目眩,晨星要塞沒有任何關於這方麵的記錄,也沒有任何人透露過柯冬的名字,如果不是她陰差陽錯接觸過柯冬,並且從梅洛尼那裡獲知“深空”的製造者,她不會將目光投向這個人——可她想到白獅軍團部分半機械人士兵改造大腦的神經芯片接駁技術,諸如此類的黑科技——必定要在人類生命科學方麵有極其深入的研究,才能出台融合度如此高的技術。

技術來源於何處?

至少必定有一部分是柯冬!

阿黛爾她所回憶起的“移植內核”,更是讓她直接聯係到阿諾德,他奇跡般的降生乃至後來移植克羅恩遺脈大腦的手段……又是誰主持的這一切?

蕾拉曾經尋求克隆與生育,她與很多隱秘的實驗室、研究所都達成過合作,甚至進行過不少反人類的可怕實驗……為什麼其中就不能有柯冬呢?

而且蕾拉死後,白獅曾追究“暴風眼”,追究無命,卻並沒有追索梅洛尼夫人,也沒有追索“深空毒素”的製造者柯冬,單純隻是因為他們身處中央星域,處於白獅勢力影響範圍之外嗎?

還是說,卡爾洛西他們認為這是無意義的?

還是說,他們甚至對蕾拉的死亡都有所預見?

阿黛爾閉了閉眼,麵不改色地順勢道:“你以為我會信,沒有蕾拉的配合,你真的能製造出能‘殺死’她的‘深空藥劑’?就憑梅洛尼手上那份完全偏離的原始基因圖譜?你以為我會信,她真的是被‘深空藥劑’殺死的?”

她漠然道:“我隻是需要解答一個困惑,確認我心中所想。”

詐出最關鍵的一點之後,她完全就可以將自己的猜測當成既定的事來敘述了。

這種強烈的自信本身就是一種誤導,讓人會以為她已經掌握很多情報——甚至已經清楚答案——隻是缺少一個肯定而已。

柯冬伸手按住半邊臉。

現在的情形很難讓人不認為,這個人流落中央星域,落到中央總督手裡,麵見梅洛尼夫人等種種舉動,那些看似“意外”“命運”“無奈”的舉動,不是出於她的算計——所以得虧了自己在仙女堡的時候跑得快是吧,如果當時她落在中央總督手裡,還不單要防著總督解析自己大腦,還要防著她掀她底牌。

算計得那麼深,還是說順勢而為?

想想,這是個手段何其高超的人——連中央總督都為她釋放“彩畫師”要死要活,連緋紅執政官都難逃她魅力羅網,坦誠落她手裡沒辦法全身而退,也好像不是難事?

用熒星礦吊她胃口,用轉移與庇佑排除她當前的困擾,用自己作為誘惑,把她引入緋紅星域,要說就為了這麼一個答案,這種已經不能說是執著了,這是純粹的病態。

柯冬又瞥她一眼。

雖說這個人說不能控製潛意識,但難保她有自由開啟閉合這地界的可能。

因為她好像還真辦法找到出路。

她想了想,說道:“我與你姐姐,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再見過了。除了那年她為……應該是你——為救治你,跟我通過信,討論過案例,我們也不再有交集。”

“事實上,在我見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暴君’已死——我初次見你時,甚至以為你與你的姐姐是雙重人格。”

現在想想,都覺得荒誕無理。

“所以,就算我給出了我的答案,”柯冬眯眼,“”你真的會信嗎?”

阿黛爾終於轉頭看向她,視線靜得毫無波動:“我自己會判斷。”

柯冬笑道:“也就是隻會信你想信的而已。”

阿黛爾隻是看著她。

柯冬說:“好吧,先放我出去,我才告訴你我的答案。”

她都這麼說了,阿黛爾也不怕她說謊。

但是關於出去的路……

“我不確定——我隻是猜測。”

她先說好前提,才憑經驗說道:“到她麵前去,告訴她,黃昏即將落幕,黑夜終將到來,隻有自己變成光,才能追到光。”

柯冬聽完表情非常奇怪。

“試試。”阿黛爾平靜道。

……

柯冬醒來的時候,眼瞳就像是被撕裂一樣劇痛。

腦海中還回蕩著方才意識層中攝人心魄的一幕,這叫她的整個識海都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動,以至於劇痛——她眼睜睜看到那個少女停下腳步,然後在黃昏中燃燒起來。

血肉汽化,骨骼飛灰,精神脫胎,隨同黃昏的落幕,在黑夜中永眠。

那絕對是她沒想過的情景,但連她這種肆意染指生命禁區、玩弄神明權柄之人,都會被震懾,可見那畫麵確實是扭曲、詭秘到了極致。

對精神絕對是巨大的創傷。

柯冬從冰冷的地麵上坐起來,絲毫不懷疑自己倒地的原因,她麵不改色地探手進胸口,摸出頸上吊墜上串著的銀白色掛飾。

然後連同外殼一同丟到了嘴裡——看著有金屬的光澤,但看她咀嚼的模樣,能夠判斷那該是種異材容器,裡麵應當裝著一些對精神力能快速起效的藥物。

很快她就吐出了銀白外囊,順手從口袋裡掏出帕子擦去眼裡流出的血痕。

這才扭頭尋找阿黛爾的身影。

祖母綠的眼珠子染著一圈血色,剛醒來,對光的接收有些敏感,以至於必須眯著雙眼——那個身影懨懨地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托著臉,避免頭顱砸下去,眉宇微皺,帶著一些頹喪無聊。

柯冬的呼吸都有瞬間的停滯。

這種與外表的孱弱絲毫不相符合的霸道著實是魅力無限。

柯冬覺得自己或許有些熱衷受虐的潛質——當然,必須要是特定對象——她竟然覺得這種惡劣的擺布,還有幾分令人愉悅。

就像她第一眼見她,她背著在白色的意識空間走了很久,背上的身影一直令她念念不忘一樣。

柯冬微笑:“你要問我‘暴君的死因’——我永遠隻會說一句話。”

她說:“沒有人能殺死她,除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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