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 奇詭,爛漫,光怪陸離, 沒有邏輯……大概都可以構成夢境的形容詞。
深海種的夢境會是什麼模樣?
維拉尼亞離開精靈構建的空間通道進入這個夢境時,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如此宏偉且瑰麗的畫麵——大概是一片浩瀚無際的海洋,但又並非以海水與洋流的麵目呈現,她可以感受到陰冷濕潤的無形之物微微擠壓著身體的觸覺, 像是為水所籠罩,但又摸不到真實存在的水, 她可以在其中行動, 但比起遊動更像是漂浮——而眼前的景象是接近於黑色的深藍底色, 巨大的透明泡泡狀東西擠滿了所有的視野, 有五彩瑰麗的虹光時不時流轉其上,勾勒出自己的輪廓, 讓她不至於無知無覺地觸碰。
她在縫隙間還在好奇於是否可以觸碰這泡泡,猛然間一頭大白鯊從前方竄過, 張開了布滿森森白牙的血盆大口,追咬一條大藍鰭金槍魚而過,它們竄入另一個泡泡, 金槍魚背部被撕裂的傷口處,鮮血如雨點般灑落下來,就像被水稀釋一般一會兒就消散了痕跡, 而片刻後自這泡泡中掉落了一個龐大的骨骼——鯊魚猙獰的骨骼仍張著嘴, 尾巴向側邊彎曲, 還維持著生前的勃發生機,就像是那一瞬間生命被定格,然後所有的血肉都被消磨去一樣荒誕可怖, 那骨骼慢悠悠下沉,數秒後就像是被什麼事物融化一般散失了蹤跡。
維拉尼亞睜大了眼神,覺得驚奇又有趣,她轉向另一邊,一群散發著五顏六色光芒的水母調皮地鼓動著身軀從泡泡裡鑽出來,你追我趕地上浮,它們進入另一個泡泡,下一秒,一頭座頭鯨自這個泡泡躍出,龐大的身軀像是能遮蔽大半個視野,它鳴唱著歡快的旋律,甩動尾巴重重落入彆處,身形如砂礫般消失不見。
她情不自禁就笑了。
好像明白了這個夢境的形式,即使是用無法以言語來解釋的方式構造的領域,所反映的本質依然是海洋的浩瀚與恣肆,既有血腥、殘酷,生存本身最赤-裸裸的掙紮,也有燦爛、自由,無窮無儘釋放著張力的野性。
意外的是,明明並未觸及到海洋領域,她好像天然對這種存在有一種熟悉與親切感——這隻能認為是她的傳承記憶在作祟,總是莫名其妙帶給她許多奇怪的認知與感覺。
維拉尼亞在泡泡間穿梭了片刻,偶爾會探頭進入一些實在避不過去的泡泡,看看裡麵究竟是怎樣的天地,有些泡泡擁有奇特的規則,就像那種莫名其妙吞噬掉所有生物血肉的泡泡一樣,而那些龐大的凶猛的海洋生物能發現她的存在,將她也視為一種奇形怪狀的魚類,親和力強的會與她嬉玩,霸道自我的會想要追逐戲弄她,就像水滴融入大海,這個夢境對她沒有絲毫排斥。
人魚會潛藏在這些泡泡中嗎?
維拉尼亞仔細地感受並辨彆了一下整個夢境自己的感知的範圍,思考自己主動搞點動靜會引起人魚關注以至於現身的可能有多少,畢竟之前她在無儘之森出現過,不管人魚當時是真的如此認為,還是找了個假借口,都把她視為與精靈的一丘之貉,任何小心謹慎的存在都不會甘於冒這個險,但這畢竟是人魚自身的領域,他對於自己的主場多半也會有自信,所以就算見到她,也不會立馬就跑,而是在暗中保持觀察……還是得使點彆的什麼計謀。
她這一停頓,就感覺自己又被什麼東西盯上了。
並非是基於食肉生物本身的食欲,那種貪婪又詭異的窺視充斥著邪惡的肉-欲。
維拉尼亞覺得有意思,從來沒有生物敢對她報以這種想法。
她猛然側身避過一道帶著腥臭的疾風,那從自己的眼前飛掠過去的“閃電”在虛空中停駐下來,她仰頭,正與一雙附身往下的眼睛對上。
這不是夢境生物,而是有智慧的異種!
能以“深海種”涵蓋的不止人魚,還有一類異種——人頭鳥身的海妖。
海妖有著人形的頭顱與胸膛,下麵是帶著巨大趾爪的鳥形,手的部位是翅膀,但身上覆蓋的並非禽類的羽毛,而是魚的鱗片!
作為深海生物,海妖像人魚一樣在深海中渡過幼生期,不像人魚作為海中的霸主,在成熟期到來前都會潛藏在深海,海妖在幼生期結束、翅骨硬化堅固之後,它們就會尋找漂浮移動的島嶼,在島嶼上建立巢穴,他們會有意識地尋找人類出沒的海域棲居,引誘蘊藏魔力的人類並吞食對方囤積成長的能量,以此幫助它們成熟蛻化——當然,吞食人類僅僅隻是因為人類弱小異捕而已,換做彆的生物,它們也會想方設法誘捕吞食——深海也有不少蘊藏魔力的魚種,但那是人魚的領域,海妖會有意識地避開與人魚的爭鋒,即使彼此都在對方的食譜上。
大概是由於海妖的生長期太長,而人魚幼年即巔峰的緣故,異種本身的種族記憶就教給它們怎樣才能提高自身的存活率。
一隻異種海妖出現在人魚的夢境中意味著什麼?
“不速之客啊,”維拉尼亞微笑道,“膽敢侵犯‘吞噬者’的領域,你倚仗的是什麼呢?”
看來這夢境的造夢者並不在家中,否則麵對這樣來勢洶洶的侵犯者,不可能放任不管。
海妖貪婪地注視著她——這是一位雄性——他人形的頭顱簡直完美到了極點,比起人魚那種冷漠的妖異來說,眼前的海妖更像是夢幻與怪誕的結合體,美麗與異形的融合,再加上屬於這種生物本身的混亂與邪惡,將他予人的感官扭曲得難以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