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路是被我走錯的。”千葉說道,“一個人擁有直接性影響世界的能力,可能很難理解,有時候我自己都會懷疑,這種可怕的能力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明明也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為什麼決定世界前進方向的權力要落到我身上來?可若是說,我原就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命運而出生的,有些東西大概就能被理解了。”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我曾經錯誤地估計了形勢,將至關重要的時間耗費在了卓鳴身上,我從潛藏在他魂魄中的的異獸身上煉化出了一個有趣的東西,姑且稱它為神器也未嘗不可,因為它雖然誕生自‘虛妄’,竟擁有可以影響時間與命輪的能力。”
葉擎蒼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他控製不住地抬起頭,想要看她的臉,但是落後一步,相隔半個身位,他隻能看到她帶著笑的側頰,她手中的冰激淩已經吃了一半。
她說道:“那就是後來將你帶回到過去的法器。”
“為什麼是我?”葉擎蒼忍不住問道。
千葉盯著自己的手數秒,然後平靜地說了一句話:“因為,這世上有也唯有一個‘貪狼’。”
葉擎蒼很努力克製才將自己躁狂的情緒給平複下來,直覺著像是觸摸到很可怕的真相,所以才更要維持鎮定。
他艱難地說:“‘貪狼’……究竟,又是什麼……?”
“是啊,究竟是什麼呢?”千葉仿佛喟歎般說道,“當年麻衣神相批的絕命卦,這片天地遁去的一線生機。”
“命運就是這麼神奇,隻有當它發生的的那一刻,你才知曉,原來所有的環都能暗合上,一環與一環相連,一扣與一扣銜接。命運讓你回到過去,暗合了‘貪狼’的命數,也要你立在此世之巔,去實現被隱匿的希望。”
葉擎蒼一直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他的重生意味著必須改變,他有需要實現的使命,有非完成不可的責任,很多時候,他就是這麼撐著熬下來的,但真當這一切被證實的時候,他並沒有絲毫激動,隻有疲憊與悲哀。
他並不蠢,他還很聰明。
從見到“靳元靈”的狂喜與激動中走出來,冷靜下來的思維很輕易就辨彆出來了她這一番話的潛台詞,“個高的人要頂著天”她這麼對他說,如果他現在也是“個高的人”呢?
他有成為“英雄”的機會,他會去做嗎?
葉擎蒼從一開始想救的就是靳元靈,其次才是這個世界,他甚至發出哪怕“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也要完成的誓言,他朝著這個目標不斷地努力——關於自己某種不可或缺的重要性,他並不意外,畢竟“重生”這樣的事都在自己身上發生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
可是他更清楚靳元靈的品性,他知道她的勇氣與但當,如果必須要有犧牲的話,她一定會死在所有人的前頭!
他能夠理解,卻不能接受。
他隻想她活著——他想要救她啊!
“你……”他顫抖地說道,“那你呢?”
千葉並不隱瞞他,或者說,她將一切的真實都明明白白地攤給他看,包括神州與四海,包括祭典與犧牲,當然,人的腦補總是會在真實邊上增添無數符合自我認知的想象,她想要的就是這個想象——葉擎蒼是怎樣一個人,他的思想他的觀念,她都估摸得很充分,她想要他心甘情願地去犧牲,總要營造一定的氛圍,給予他適當的理由。
白渡川尊重彆人的選擇,哪怕這個人決定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也就是她費儘心機想要葉擎蒼心甘情願的緣由。
她不會欺騙他,隻是隱瞞了自己的初衷。
路走到步行街的終點,千葉也終於吃完了冰激淩,她滿意地搓了個水球洗乾淨指縫間的黏膩,停下腳步,轉過身道謝:“謝謝。”
她又笑了笑,補上一句:“還有,對不起。”
葉擎蒼呆呆看著她,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裡,他都沒有搞明白那句“對不起”針對什麼,直到宿命真的到來那一刻。
*
天塌下來了。
離得東城與滄頂天宮兩場發生接連的災厄已經有些時間,人們記憶中的慘烈畫麵也已經漸漸淡褪下去,就算是明知惡靈脈引發的劫難已經迫近的玄門之眾,麵對遲遲不曾發生的動亂,緊繃的神經也會顯得有些憊懶。
可是——天!塌!下!來!了!
人們常所謂的“天空”,其實並不是某種實質性的物質,而是大氣層,大氣當然不會塌陷,但當太陽被遮蔽,驟然之間所有的光亮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整個神州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時,這種可怖的奇景當然會引起大規模的關注,特彆是當衛星顯示,隻有東方陷入這種怪現象,而星球另一邊的地域,依然是原本模樣之時,神州子民群體性的慌亂一時彌漫,難以遏製,然而,或許是這種現象來得太過突兀,民眾又缺乏危機感,絕大多數人都在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有玄門眾人,意識到這是人力所造成的奇景。
千葉立在東海邊上,望著最後一抹陽光在海平線上消失,此間陷入一片靜寂,頭頂的天空變得極低,濃密得近乎凝成實質的惡氣已經洶湧澎湃、遮天蔽日,極端壓抑,又充滿了危險。
她的長發在海風中如旗幟般狂亂舞動,衣袂與裙擺也隨著風飄揚出一個波浪的弧度,她渺小如一粒沙礫,卻仿佛天地間唯一的色彩一般生動。
當她抬起手的那一瞬間,駐守九淵的所有人都有感應,抬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5.5
1.千葉:根本不是忽悠,我說的都是實話,他是自願的。
2.努力一章結……雖然好難的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