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仙48(1 / 2)

江源接到線報, 急急趕至夏台山,卻見滿地狼藉, 顯然經過一番廝殺。

倒塌的樹木與碾碎的灌木雜亂不堪, 不正常枯萎的草葉等植栽在地麵上呈現出灰敗之色。

下過大雨, 但靈蛇龐大的軀體拖動碾壓的痕跡還非常明顯, 零星還有幾抹血痕褪了鮮色,帶著腐蝕與灼燒之感, 隻不過屬於任非凡的刀氣殘留得卻極少,仿佛雨水一潤,那些氣息便隨之相融, 衝刷而去。

江源感受了片刻, 因刀氣中隱約的渾然浩蕩之意而心生不安,僅僅一觸碰便知這絕非自己能領會到的意境, 不過現場不見人影,也無任何指引去向的跡象。

丟了小公子且遍尋不著,焦頭爛額的江源隻能強忍著不崩潰,且不論任非凡究竟帶寶兒去了哪裡, 身邊總該死死跟著個小金,異獸如此顯眼的目標怎沒有叫風聲透出來,百姓不都尊小金為神物麼,為何也不見有“神跡”流傳?

這就稀奇了, 難不成任非凡專挑著荒山野嶺走?

不至於啊,以整個東武林開拓的局麵來看,要找到一片完全渺無人煙人跡罕至的地兒還挺難的。

再說以小金的重量, 蜿蜒而過總會留下痕跡,但一來路麵過分結實,二來小金本就有些稀奇的特性,看似龐大笨拙,實則靈敏非常,身輕如燕是不可能,但在樹間穿梭自如有若飛行倒是不難做到。

江源頭一次因遍布東武林的大道坦途而感到頭疼,隨即猜到,小金可能是自東皇河借助水道而行,所以悄無聲息就不見了?

它肯定不會故意隱藏行蹤,那就是任非凡有意引導了?

天殺的俠刀!!

急急回去想要言行拷問那與任非凡同行之人,就不信這些公子哥貴小姐不提供情報,卻不防還未抵達,下屬便回報,看查不嚴,竟然給這夥人逃了!

江源氣了個後仰。

任非凡挾持小公子而走,天義盟之人自然將莫瑾與聞人青等人囚禁起來,試圖逼問出任何蛛絲馬跡,江源臨去夏台山前勒令要嚴加看管,就這樣也能被人溜走?

整個仙陽域還沉浸在節日的歡慶中,慶典要維持三日之久,夜市更是通宵達旦,到處都是熱烈的氣氛與慶祝的人群,由於要封鎖小公子被劫持的消息,江源緊急調動盟內的人也不敢大肆張揚,這會兒氣得個半死,隨手給人冠上個大盜之名,就勒令道口的機構集體盤查。

對付不了任非凡,還不能搞這幾個家夥?

仙陽城外——

抱著殺魔帝而來實際上儘是在遊山玩水的一行人不慎著了道,好不容易跟著莫瑾逃出來,雖對那灰袍的同行之人憤恨萬分,但瞧見他在那巨大的異蛇之下,仍能遊刃有餘且帶走天義盟的小公子,就知道這絕非等閒之輩,就算是罵也罵不出意思,擺在眼前的,卻是半條顯然會無比艱難的路。

就算換過了衣著喬裝打扮還是不敢進城池不管過關邑。

“東武林鐵桶一片,上行下效政令通行,短短一日就算鄉間的老婦,都看過我等的通緝令……這樣下去,還走得到洛河麼?”

聞人青悄悄看著莫瑾——自從俠刀離開之後,這位的神色一直極為難看。

“暫時不必指望他了,”莫瑾臉上帶著苦笑,“姐夫想甩開我們很久了……”

莫瑾緩緩道:“阿青你要知曉,姐夫與江滄海有仇,又與魔帝有仇,他與我姐姐……且不知他的身體是否恢複到了全盛時期,總歸等在他前路的,必定是步步刀鋒,再與我等同行,他也怕會連累到我們……”

聞人青張了張嘴巴,但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再望了不遠處毫無緊張的逃命氣氛、反而在研究路旁園子裡嫁接果樹的一眾人,就像望著一堆毫無用處的拖累。

“不瞞你,我敢去向魔帝尋仇,靠的就是姐夫,賭的就是魔帝走火入魔為真,”莫瑾咬了咬牙,還是歎息,“現在姐夫離開,我也不知道接下去如何是好……如果就靠這些朋友……”

她沉默了一下,幽幽道:“那還是不要異想天開了。”

聞人青的臉色頓時就有些羞赧,更彆提旁邊的南潯了——他的表情倒是還端得住,但眼睛裡都是苦笑。

看過俠刀真正出手之後,心裡那點僥幸一下子如氣泡般消散,魔帝可是這種級彆的絕世高手啊,甚至,或許比俠刀還要來得厲害……

這廂一時無言。

“被挾持”的江小公子此刻正沿著東皇河溯水而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麵就是樂嶺啦~”他趴在灰袍人的背上,一番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氣勢,“你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嘛!連小金都要追上你了——”

自東皇河拐入樂水支流,前方水路越來越寬,但是河床越來越淺,小金尾巴一甩整條蛇借力躍出水麵,翱翔了一會兒竄入河邊灘地,筆直向鶴鳴遊過去。

任非凡已經在不遠處止住腳步,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心中不止一次動過將身後的小鬼丟出去的念頭。

興奮的鶴鳴見“競速”終止還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從對方背上滑下來,穩穩地跳上大蛇腦袋,扭過頭來俯視灰袍人,笑嘻嘻道:“過了樂嶺就是齊焦,那邊地勢更高一些,森林更原始,據說還有不少珍惜的物種,所以我娘親攔著不讓開發——穿過齊焦直接就是洛河了!”

鶴鳴挺起小胸脯一副驕傲的模樣,半點沒把“敵人”帶進老巢的愧疚感。

在他心目中,全天下沒有比他爹更厲害的人,這個灰袍人厲害是厲害了,但到底比不過他爹,甚至他還因此生出某種隱秘的心思,西武林的高手,西武林的,為什麼不能將人拉進他天義盟的旗下呢?

啥?

跟他們好像有仇?

這算得了什麼啊,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畢竟這麼好脾氣的高手實在是少見——任憑他怎麼作,還能保持淡定從容的人,除了他爹,他也就見過這家夥好麼!

越想越心動!

要知道,江小公子在天義盟中雖橫行霸道、屢教不改,但也不是永遠一帆風順的。

涵古師太罰過他,江榮罰過他,但都沒有上升到人身攻擊,唯一狠揍過他的是他哥,還不止一次,扒掉褲子揍屁股的那種,有時候就算是當著爹娘的麵,他哥也對他照揍不誤。

因為他惹毛他哥的次數並不少,因此這挨揍挨得到他已經感覺挨親哥揍是一件坦然的事,但到底在他麵前不太敢放肆——倒不是怕,就是麻煩,他哥揍完他,他們娘就會把他叫過去……

這天底下他唯一不敢惹的是他娘——他也說不出為什麼這麼怕她,總歸娘親不罵不打,隻對他微微一笑,他就要瑟瑟發抖,恨不得直接開條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至於他爹……

他爹一直是無視他的那一個。

要啥給啥,求啥得啥,他爹會滿足他所有的願望,也不會計較他所有的調皮搗蛋,但要說有多愛他,倒也不能說挺多。

好像是天性就少一些情感,對於他哥他那麼多的義兄,也是器重寄托居多,除了對著他娘,就不見他爹會有什麼動容——鶴鳴自己的優待,隻能說因為自己是他的孩子,所以先天性擁有得到這一切的權力——再說那樣的英雄人物,誰不怵啊,鶴鳴懟天懟地,唯一不敢懟的就是他爹……還有他娘。

要說心中存在讓他爹刮目相看的念頭,也確實是有,以至於他這會兒小心思轉得還挺順溜。

抱著這樣的鬼心思,因此瞧著對方好欺負,各種旁推側擊試圖解決那什麼仇什麼怨的,也是情有可原。

……渾然不知自己在鬼門頭過了多少關。

小金無數次感受到殺機暴起,又被鶴鳴摁下頭來,整條蛇都顯得有些蔫蔫的。

“下落不明”的江小公子就這麼顛顛地帶著身邊人往家趕,還專門挑著偏僻的地方走,壓根不曉得自家親爹已經出來尋自己,並且撲了個空。

……

千葉行在風中,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城池無蹤,相隔甚遠。

如今她在天義盟中應當是說積威甚重的第一號人物,江滄海的威信是強,但由於這幾年他在外的時間更多、再加對於夫人一如既往無條件的信任,最終使得千葉在盟中的話語權比他還要大點。

具體表現在,以江滄海人人儘知的霸道強勢,他的決策,還有人敢“死諫”,然而千葉已經作出的決定,沒有任何人敢反駁。

她一句話發下來,便是塵埃落定,出總壇乃至出洛河都無人敢攔。

要說這些年唯一拿得出手的也隻有輕功。

她雖然花心思鑽研了這個世界各式武學,卻沒有深入學習,這個身體本來的資質便不行,她也不欲耗費太多的時間專注在無關緊要的事上,總歸她也不要多少壽命——可以說,她的理想寄托就是式微,改變世界的工程很浩大很漫長,但很多東西她並不需要親力親為,隻需要奠定基礎、鋪展框架,確保式微不會走錯路就夠了——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因此,作為她的理想與寄托的式微無比重要。

要培養一個式微已經耗儘了她的耐性,而且式微符合她預期的成長是有某些“天時地利”因素在內的,她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再去培養另一個人,也不認為再來一個人能得到式微這般的效果,可以說,式微就是她思想的延續,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她都不會讓魔帝得逞。

見她止步,百裡淵也停了下來,立在旁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並不能再看到天義盟總壇的身影。

且看這並肩而立的畫麵,端得是和諧融洽,如果忽略了彼此心中算計萬千各有所圖的話。

“阿珂當真是長情。”百裡淵低低地笑道。

有些人說話,隻覺得難聽得很,卻又說不出哪裡難聽,總得要掰碎了細細咀嚼,才能覺出那話中或譏諷或調侃的種種隱意。

例如這句,“長情”一詞,未嘗不是在調笑她這近二十年來的過往,畢竟就世人看來,“莫珂”也算是“棄俠刀擇盟主”,何來“長情”。

“有所失有所得,未嘗不是妾身幸事。”千葉從容不迫。

百裡淵麵上笑意更深:“那麼,隨我回盈豐峽,在阿珂看來,這幸是不幸?”

狗屎的魔帝當然不會放棄把她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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