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公摸摸胡須,“自然不能。”
話一下子被聊死了,就連那位幽靜美麗的女郎,那皎潔而潤澤的臉蛋都跟著僵了一僵,跳了一跳。
這個風格,陳衷想,簡直跟大將軍似的。
果然陸白就沒忍住。
“如何不能?”她問,“關中群賊相互攻伐多年,素有仇怨,朝廷投之以一桃,豈不能殺三士立威?”
賈詡抬眼看了她一會兒。
“女郎識韓遂否?”他隻停了一瞬,就在陸白組織語言時,又很溫和地加了一句,“他身邊有一謀士,名為成公英,女郎可聽過這個名字?”
陸白輕輕皺起眉,“隻聽說他隨韓遂久矣,未聞其功。”
賈詡點了點頭,“女郎以為,鐘元常何故推脫呢?”
關中群雄,或者是群賊,原本的確是相互攻伐的,甚至是那種,互相用物理方式問候對方家人的程度,你死我活,你活我死。
但這種大逃殺遊戲總會有一個限度,殺上十幾年,卻沒有出現曹劉這種雄主,甚至連一個殺伐決斷的孫伯符級彆的軍閥都沒有出現,自然也就無法完全統一,但也無法完全乾掉對方,那遊戲就進入一個僵持階段了。
當然賈詡表示,導致這個局麵的也不完全是群賊菜雞互啄,鐘繇也是居功至偉的。
這位文質彬彬,笑語盈盈,整天好像都在忙著搞文化活動,或者是裁奪家裡小老婆打架的關中都督,並不是真像他展露出來的那樣人畜無害。
鐘繇的節杖如同牧羊鞭,驅趕著這群西涼人向著他想要的方向行駛,他們當中有兩個佼佼者馬騰韓遂?這很好,馬騰給他送禮,希望自己扶持他一家獨大?這可不行。關中這地方動不動就出一個決賽圈選手,要是劉備那邊還沒打完袁紹,這邊一隻西涼土狗已經完成了對關中勢力的整合和征服,就算不立刻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那奮起六世餘烈來,鐘繇也是個失職啊!
具體鐘繇是怎麼想的,他們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有件事很明確:鐘繇看不上馬騰韓遂,因此始終阻撓著一方聯合起小軍閥乾掉另一方,就讓他們保持住現在的割據狀態,那他們自然也就會認朝廷為老大,這就很行。
從這個意義上講,鐘繇的節杖也可以視作是一根攪屎棒,孜孜不倦地在關中攪屎,而群雄也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隨他攪——他原本是可以攪到地老天荒,至少攪到劉備登基,謀一個大大的功勞的。
所以現在天使都來了,鐘繇乾嘛推脫呢?
陸白並不魯鈍,被賈詡這樣一引導,突然就明晰了。
“鐘公所慮者,正是天使降詔!”
賈詡微微笑了。
“若我至雒陽,雒陽雖大,”韓遂問道,“我舉目可有親?”
群雄那不善的目光忽然閃爍了一下。
“我當與誰偕行?”
“若至雒陽,”一個讀過《詩經》,因而顯得不那麼文盲,甚至機智極了的小頭目終於出了聲,“在下願修戈矛甲兵,與公偕行!”
這一句話突如驚雷,震醒了群雄!
——你是什麼東西?
——你在朝廷眼裡,雒陽人眼裡,算什麼東西?
——彆說你我,就是咱們西涼人,哪一個得到過朝廷的認可?
——隻有董公!
那麼,董公是靠什麼得到了朝廷的認可呢?
他拳頭大!朝廷怕他!
要不是那個背信棄義的呂布小人,要不是那個背信棄義的王允,要不是那群——
要不是董公騎不上馬!就董公的身手,董公的兵馬,他會有這個下場?!
還有咱們,咱們也是要地盤有地盤,要兵馬有兵馬的人,要不是咱們,咱們忠於朝廷,咱們打出關去,高低也整一個大將軍當當!她陸廉是什麼人,也配跟咱們平起平坐了!
話題逐漸向著垃圾話方向而去,但氣氛依舊是熱烈的。
有人摔杯子,有人破口大罵,有人熱淚盈眶,跟身邊剛剛還起了殺心的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抱上一抱,互剖衷腸。
上首處的韓遂注視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了一個靜靜的微笑。
隻有天使帶著有限的封賞名額來關中,他才有機會整合群雄,一起向朝廷發難——否則平日裡有鐘繇這個攪屎棍在,他拿什麼去拉攏群雄?論開空頭支票,他開得過朝廷嗎?
但現在就不同了。
朝廷自然是帶著善意來的,雖說想要給這群人一起打包送去雒陽,且也沒準備給他們人人封侯,但好歹安穩生活是有的,京城戶口也是有的,隻要子孫爭點氣,將來在鴻都門謀個出身,那以後就算是地道的雒陽人了,出門都提氣的——
韓遂壓根沒想過要這些。
因而此刻,他得意極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