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沒什麼不對,張遼那時想。
但應該還是有些不對的——所以他漸漸將目光轉向了新結識的少年。
他想看一看這個人能走多遠,能堅持多久,想試一試這世上是不是有人能夠清白無愧,立於天地之間。
若是真有這樣一個人,若是真走出了這樣一條路。
他不曾,大概也永遠不會多此一舉地解釋,他的抱負到底是什麼,他為什麼願意站在她身邊,似乎功名利祿都能儘皆拋舍,十足像個情癡一般。
他怎麼會沒有抱負呢?
那個被仆婦抱在懷裡,血染紅了衣衫的稚童自然是有抱負的,他的抱負就是待長大成人的那一天,要率領鐵騎,將胡虜趕出雁門啊!
隻要能做到這一點,就是用儘生命也毫不可惜!
豈止是他!
並州軍的每一個人,都曾有這樣的誌向,都曾以為這就是他們畢生所願!
可他們為了更大的誌向離開了雁門,從此再也不曾回去,甚至將整個並州都拱手讓給了胡虜,而後四散凋零。
現在想一想,他有什麼了不起的願望呢?
仗他是打完了,足以名垂史書。
封侯已經封了,雁門張氏重修宅邸,立起閥閱時,那上麵密密麻麻都是他留給後代的傳奇。
富貴是富貴已極的,陛下並不吝嗇,尤其在勳貴功臣身上更不吝嗇,他也有裝滿狗馬美衣服的大宅邸。
這些東西在張遼的腦子裡幾乎沒怎麼停留,輕飄飄地就過去了。
他全神貫注,捉住她的手指,輕輕地親了一下。
這才是他想要的。
因而心滿意足。
屋子裡有點熱。
尤其是躺在這麼個很有熱度的懷抱裡,似乎就更熱了。
他的呼吸慢慢遊移在她的麵龐上,非常親密,又非常繾綣。
是呀,是呀,他的傷疤,他的過往,他甚至都剖開了肺腑,對她是毫無保留,毫無秘密的。
夫妻不就是這樣嗎?
就在他想要親下來時,她眨眨眼,小小的眼睛裡滿是大大的疑惑。
“所以你見到我時,又送我財貨,又送我美人,”她說,“你就是想拉我下水吧?”
新郎突然就停住了。
他呆滯地看著她,似乎腦海裡產生什麼錯覺,像是有一個聲音,正湊在夫人的耳邊小聲嘀咕。
【沒錯!沒錯!】那個不辯男女的聲音精神抖擻,【他就是故意的!】
有小娃子突然從榻上爬起來,揉一揉眼睛。
“怎麼回事啊,”他抱怨了一聲,“隔壁那小夫妻是在打架嗎?”
母親白天忙了一天,忙著吃樂陵侯的酒宴,又忙著吃隔壁的酒宴,還忙著幫人家打掃殘餘,睡得就很香。
黑燈瞎火,小娃子鬼鬼祟祟地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聽了一會兒。
“哇!”他嚷道,“好像真的在拆家!阿母!阿母!你去勸勸他們!”
那聲音乒乒乓乓的,好像是在打架,好像是在拆家,而且好像是從一個屋子到另一個屋子裡!中間還有小婦人在叫罵,男人在回嘴!這是小婦人在上風嗎?
小婦人似乎在上風!還嘎嘎嘎嘎地笑了幾聲!好可怕!
“我摸摸這兒!”小婦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過來,“不花錢吧?”
“好像不是打仗,”小娃子說,“像是買東西。”
但是!突然男人聲音又變了!
“不花錢!”有氣急敗壞的男聲嚷道,“隨便你摸!”
“哇!還挺大方!”
阿母終於坐起來了,罵了一句什麼。
“你做什麼!你還要下榻?!”
“買賣好像不成,我去勸一勸——哇!阿母!阿母!”
終於就在小娃子跳下榻,準備奔出屋子去隔壁調解時,阿母憤怒地揪住了他的衣領。
“快點睡覺!管人家做什麼!”阿母罵道,“你看他們那歲數,再打一會兒就不打了!”
“阿母!要是打一夜怎麼辦!”
“打不了!打不了!”
不是說小婦人還準備跟著丈夫回老家去看一看嗎?且打不得一夜!
小娃子似乎被母親說服了,又重新躺下。
可是,這一夜長著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