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和樂陵侯一起在看他。
小黃門的臉立刻就白了,身體也輕輕顫抖起來,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回去之後又會被前輩們怎麼責罵!
陛下突然就樂了。
“行吧,”他說,“今天樂陵侯就吃個剝了皮的胡桃。”
樂陵侯伸手接過了那枚被剝好的胡桃,又順手拿起一個遞給小黃門,“你也吃。”
……媽呀!她就遞過來的功夫,順手就給那枚胡桃捏爆了!
小黃門逃也似的退下前,聽到陛下在批評樂陵侯,“當真老革!”
張遼說,他們卸甲歸鄉,隻願隱居逍遙,那就隻是兩個老兵,老卒,老革,所以她不必擔心什麼高牆後院宅鬥之事,況且就算她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這個世道已經很不容易,現在正是百廢俱興之時,什麼樣的人家不是齊心協力地複興家業,而是忙著內鬥呢?就算是那些女眷,她們心中想的也是如何規劃籌謀家用,再教育好兒女,天天撕頭花是什——
後麵那些話陸懸魚沒聽進去,因為前麵的她聽進去了。
他們既然隻是兩個老兵,主公想要替她籌辦一場昏禮,那為什麼不辦得更有意義一點?
“你要請軍中那些……”陛下聽得半懂不懂,“要請那些有軍功在身的士兵來?”
她點點頭,“請他們來,可以效法軍中事,要他們自由演練比試,贏者有獎。”
“獎從何處?”
她臉上露出很天真的笑,“到時候我去問糜子方。”
陛下心裡暗罵了一句,心想這倒真是典型的武將思維——錢反正不是我自己出,具體誰出你們看著辦。
“有許多公卿來問我。”他故意道,“難道你想將他們拒之門外麼?”
“不會呀,”她很自然地繼續答下去,“但我要商賈和士兵都來,還有雒陽的百姓,若是比試能贏下一場,也可以來參加,無分士庶,他們若是要來,來就是啦!”
陛下靜了一會兒,想象了一下這個場景。
老兵肯定是願意來的,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榮耀;
商賈也是願意來的,那些獎品對於巨富而言是九牛一毛,而在這裡結識人脈外加出風頭才是他們要的;
高士們會覺得這樣的一場昏禮很是風雅,但是公卿們一定會批評很不成體統,誰家昏禮辦得這麼不合規矩呢?
且先不去想那些公卿,陛下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辦這樣盛大的昏禮,”他說,“宅邸豈能容下這許多人?”
樂陵侯驕傲地挺挺胸,“陛下不是為我準備了現成的場地嗎?就在胡桃林呀!”
與其說是昏禮,不如說是野宴,聽起來非常胡鬨,但雒陽城裡是沒有秘密的,尤其是這樣一個既驚人,又很歡樂,其中還充滿了許多機遇的事件。消息從北宮裡傳出,像插了翅膀一樣往外飛,先飛到黃門相熟的公卿家中,再經由仆役傳到市井之間,最後一路飛出城去。
於是軍中使者跑去傳信就很尷尬了。
他們得了文書,得了名單,坐著車出了城,到京畿地區的鄉野裡去,準備給這群在田間地頭安穩度日的老兵一個驚喜時,人家早就翹首以盼!
甚至連行囊都打好了!
婦人換了一身整齊的新衣服,懷裡抱著,頭上頂著,攙著翁姑一起在柴門旁等著!
這就尷尬了,因為得過軍功的士兵不少,尤其是陸廉麾下的士兵,這群留在京畿的士兵不少都刷了個造士,和彆個將軍麾下的士兵比一比,那是很榮耀的,可是名單畢竟擠不下這許多人,那到底挑誰不挑誰呢?
有人在名單上,一家子歡欣鼓舞,雄赳赳氣昂昂地跟著軍中的小吏就走了,連乾糧也不用帶;有人就沒在名單上,一家子氣鼓鼓地,最後還是由親爹舉起拐杖來兩下出出氣;當然還有幾個是家中婦人潑辣,聽說男人沒在名單上,直接奔進屋裡,拿了一小袋糧食懟在男人懷中:“都說城中士庶皆可上前一試,你有手有腳,前番運氣比不得他們,軍功低了一頭,今番也如此麼!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輕重!”
雒陽城外的禁軍營中,一群青州兵也是如此嘀嘀咕咕的。
烈日炎炎,正該稍作休息,不睡個午覺也該屏息凝神地閉眼打盹,消息卻傳進軍營,引得他們興奮不已。
就算興奮,這些士兵聲音也應該壓低些,偏偏有幾個字句壓不下去,突然就拔高了,突然就蹦進了帳中將軍的耳朵裡。
他們雖然憨且聒噪,但畢竟是忠心耿耿,所以將軍原本打算假裝聽不見,但一個年輕些的東萊兵嗓門突然就拔高了,於是那句話就像一個埋伏在營中的刺客一樣,筆直地砸進帳中,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就憑那群並州土狗,怎麼和咱們東萊勇士比!將軍正當去試一試,給他們些厲害看看!否則豈不令他們失了輕重!”,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