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當真如此?”
“當真!”
“唉,唉唉!”使者垂頭喪氣,“曹公若一病不起,我該如何向我主回話啊!”
曹公靠在憑幾上,額頭貼著一塊白布,但沒什麼用,他仍舊臉色鐵青,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樣,這甚至令他漏聽了好幾句荀攸和郭嘉關於戰局的分析。
婢女自屏風後轉出,悄悄端上了卞夫人為他熬製的湯藥,他喝了一口,又很是嫌棄地將它置於一旁。
“取蜜餞來。”他說。
郭嘉就伸出了一隻手,似是要攔下,想想又收回了去。
這位被病痛困擾的梟雄眯起眼,“奉孝?”
“在下不懂醫,”郭嘉猶猶豫豫地說道,“但……”
曹操有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奉孝雖然聰明,於戰事也好,人情也罷,都頗有見解,但畢竟也是一個人,也有些稀奇古怪的迷信,比如說那個烤薯,他覺得吃著很補,就請主公也跟著一起吃,但曹操吃了之後,反而鬨起了頭風病!
……準確說是鬨起了牙疼,但疼得這麼厲害,連頭都一起疼了!那四舍五入,還是它引起了頭風病!
主公一臉的怨種模樣,郭嘉就將他心中的那個猜測咽下去了……他總覺得,主公之所以有這個頭風病,很可能不是因為他吃了薯,而是因為郭嘉吃薯,直接剝了就吃,主公吃薯,要沾著蜜吃的緣故。
痛苦的主公齜牙咧嘴,從婢女端來碟子裡取了兩塊蜜餞嚼了。
雖然痛苦沒有得到緩解,但他努力集中了注意力。
“上黨而今如何?”
荀攸將手籠進袖中,“已入明公彀中。”
“秦胡輕狡,一時為我兵威所震罷了,不可草率。”
一直不吭聲的夏侯惇應了一聲。
“既據上黨,我今終有斡旋之餘地矣。”
對於主公這句感慨,謀士們都露出讚同的神色,幾個親信武將則有些不理解。
“主公要與何方斡旋?”夏侯淵問道,“袁尚數番遣使來邯鄲,主公可是為了他?”
曹操那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就變成了冷笑。
“袁本初此子,空有皮囊,腹中實無一策,若豚犬爾!能苟全性命至今,不過仰賴本初餘澤!”
武將們也深以為然,但剛剛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答,如果斡旋的對象不是袁尚,那又是誰?
關於這個問題,曹操並沒有給他們一個明確的回應。
在他看來,爭霸天下的戰事已經將要接近尾聲,劉備今歲攻不下河北,明歲,後歲,終究是能攻下的。
到那時,他要往何處去呢?無論他去向哪裡,都避不開大漢的疆域。
因此這一仗變得非常重要。
他與劉備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他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對劉備也沒有什麼私人情感上的好惡,事實上,他還很欣賞劉備的許多言行,這人除了文采不如他之外,許多事也倒與他所想不謀而合。
劉備要建立起一個新的大漢,他總得想辦法在這個重新煥發生機的王朝裡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麼,有什麼比——
忽然有人匆匆忙忙跑進來了,遞給他一封袁尚的親筆信。
眾人都默不作聲地觀察著明公的表情,猜測他許久不曾領命南下,阻擊劉備袁譚聯軍,是不是袁尚等不及了,嚴詞厲色來罵他?
曹操看完信後,將信攥成一團,又摸了摸胡子,很是出了半天的神。
屋子裡靜極了。
有人沉不住氣,“主公?”
“嗯。”
“袁尚信中可是辱及主公?!”
曹操忽然回過神,趕緊將那封信又展開了,似乎想讓他們看一看。
但即使毒辣如他,對著這封信也有些赧然似的,又將它重新攥成了一團。
“袁尚想拜我為假父,請我出兵阻拒劉備,”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本初生得好大兒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