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的中軍帳就擠滿了人,包括但不限於主公和各路謀士、子龍和狐鹿姑、張繡和黃忠、她那一串兒武將、缺德的司馬懿、以及諸葛亮。
在切換戰爭模式之前,陸懸魚拽拽主公的衣袍,指了指那個末座。
“那個,”她說道,“那個是諸葛亮啊。”
“聽你說過,是個好兒郎,”主公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忽然又皺眉,“你營中士兵怠慢他了?”
“怎麼可能?”
主公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袖子裡,動作很小地指一指,“你看他眼下青黑的模樣,一望即知昨夜沒怎麼睡好。”
“小先生是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文韜武略,算無遺策的人呢,”她信心滿滿地吹噓,“必是有什麼高明的籌謀,耗費了心神。”
主公看看那個比他小了差不多二十歲的高明之士,又轉過頭看看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大將軍,一臉的難以置信。
“今日如何?”
“今日?”陸懸魚愣了一下,那些吹噓與信心滿滿的神情都消失了,“今日不行,我都怕不行呢,更彆提他了。”
太陽漸漸升起。
袁紹軍是點卯便出營的,現在已至辰時,這幾裡路早就到了,於是柘城城牆上的守軍開始敲起焦鬥,城外的百姓匆匆忙忙往城內跑,城內的百姓則趕緊打開缺了一條腿,搬了幾塊磚來代替的那張榻。
榻下可能有個小地窖,但那得是殷實人家才能大動乾戈的程度,尋常黔首沒那個手藝,也雇不起工匠,隻能挖一個淺坑,此時趕緊將家裡最後一斛粟米用布裹了,塞進去,再挖兩瓢土來蓋上,最後將臥榻又搬回原來的位置。
全家人開始謹小慎微地等待,等劉使君或是袁公哪一方分出一個勝負。勝負未分前,他們是決計不會再將寶貴的糧食和布帛刨出來的,他們下定了決心,恐懼並果決地開始忍饑挨餓。
那灰蒙蒙的晨霧散了。
袁紹的軍隊漸漸從平原的儘頭走了出來。不僅城上的守軍看得到,城下的士兵也看得到了。
那一麵麵的旗,組成了另一片霧氣,而旗下的士兵就像霧下潺潺流過的水。
黑色的土,白色的雪,黃色的草,那廣袤而遼闊的荒原片刻前就在那裡,此刻卻被北方而來的海水完全吞沒了。
但走到千步之外時,兵海漸漸起了變化,像是有風分開,又像無形的利刃,將它精細地切割成一塊塊方陣。
中軍腳步加快,逐漸向前;
兩翼腳步減慢,最後停歇;
中軍之中,又有極顯眼一座孤島,鎧甲與兵刃相互交織,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奪目的光輝。
袁紹的大纛居於中,周圍矗立起許多比步兵更高大的鐵甲,城牆上的守軍仔細看了半天,才終於恍悟。
“他們的馬居然也披了甲!”
“列陣!列陣!”
柘城這一邊的士兵也在匆匆忙忙地列陣,準備迎接袁紹的總攻。
有人顫抖著雙手,拔·出武器;
有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兩隻眼睛已經不知在看向何方;
還有人兩條腿篩糠一樣,明明哆哆嗦嗦出的城,忽然又鎮定下來,臉上也起了病態般的潮紅。
他們周圍一片竊竊私語聲。
有新編進來的預備隊在說起對麵的兵馬有多麼威武。
再看看他們呢?
他們穿著破舊的甲,拎著已經傷痕累累的盾,舉著已經有無數處缺口的刀。
他們要死了!
今日就要死了!
這個念頭從腦子裡一冒出來,怎麼也止不住地亂跳,瘋狂地叫嚷著,要他們轉身潰逃。
可是他們的腳像是生根一樣,誰也不敢逃。
——現在還不能逃,不能逃。
劉備軍中能忍受有些人隨地便溺,也能忍受個彆人偷偷喝酒,還能忍受極個彆人自殘,但絕不容忍臨陣脫逃!
他們就是靠著這一點念頭勉強站穩,並絕望地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敵軍的。
忽然有馬蹄聲傳來,帶著一陣風襲來,隨之而來的是金鉦與戰鼓。
有年輕將軍從他們身邊策馬而過,大隊的士兵拎著見所未見的長武緊隨其後。
那個年輕人回過頭看向他們,大纛在她身後被風吹動,似有響聲。
……那是他們的大將軍啊!
麵對海一樣的千軍萬馬,她的神情裡竟沒有半點的恐懼!
在對麵的箭雨傾瀉而下時,這些士兵機械地舉起盾,又忍不住偷偷向著大纛的方向看了一眼。
它像一塊礁石,矗立在巨浪麵前,露出了傲慢的笑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