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鬆為更始帝劉玄殺了孺子嬰,李儒則為董卓殺了劉辯。
更始帝也姓劉,也未必想殺一個癡傻的廢太子,但隻要他一步步向上走,會不會有人想要替他鏟除這些路上的絆腳石呢?
楊彪上前一步,突然跪拜在地,行了一個大禮。
“若有人行此不臣之事,”老人顫抖著說道,“臣當以頸血濺之!”
被天子懷疑有不臣之心——至少下屬有不臣之心的劉備現在並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
他盤腿坐在竹席上,認認真真地編著一頂草帽,甚至徐庶走進院落時,劉備都沒有察覺。
一隻蜘蛛飛快地從竹席上跑過,竟然也從這個擅使兵刃的老革身邊逃了一條命。
徐庶咳嗽了一聲。
“主公。”
“元直!”
劉備將草帽放下,起身欲迎時,徐庶早已經幾步上前,不曾令主公走下台階。
“主公有這樣的閒情,”徐庶笑道,“軍中大可放心了。”
劉備臉上立刻掛上了不安。
“我非偷閒,實在是……”他支吾了一下,然後歎了一口氣,跺了跺腳,“元直可知我心事?”
劉備屯於古城,曹操屯於宛城,兩軍已經對峙很久了。
曹操無法去迎天子,劉備也不成,似乎誰隻要動一步,對麵立刻就會撲上來。
但因為雙方占據的不是營寨,而是堅城,於是又都無法主動發起進攻。
從冬天到春天,從春天到夏天,就這麼守了半年,守到城中有些士兵偷偷摸摸地娶了媳婦,甚至因為前軍來得更久,已經有幾個人幸福地當上了父親,被人羨慕極了。
但這種幸福是建立在劉備的痛苦之上的——他的士兵在這裡屯著,什麼也做不了,哪裡也去不成。
北方袁紹的檄文一下,這種痛苦立刻升級成了煎熬。
他想到了各種方法去激曹操出城決戰,包括但不限於讓帳下的文人寫信罵他卑鄙無恥,罵他父祖趨附宦官,罵他為人子不孝,老父親避禍徐.州,他竟也能領兵來屠;罵他為人父不慈,騎了兒子的馬逃命,將兒子留在亂軍之中。
但事實證明,曹操是一個堪為敵手的梟雄——他出兵時雷霆萬鈞,守城時則靜水深流,反正簡言之,曹操不想打,不出城,就是蹲著,愛罵就罵,反正南下的是袁紹,他是不急的。
……於是劉備抑鬱了,編起了手工活解壓。
“主公既欲急勝,何不與曹操決一血戰呢?”
“我欲戰,他欲守,”劉備歎了一口氣,“如何打得起來?”
徐庶摸摸小胡子,“主公隻知檄文,卻不知天子曾降詔?”
劉備迷惑了一會兒,“我自然是知道的,卻有何用?”
這位小胡子文士臉上露出了一個隱秘的微笑。
主公雖為漢室出身,卻並非舉孝廉茂才出仕,而是由公孫瓚舉薦為部司馬,一路領兵打仗出來的,因此天子降下的那幾道詔書有什麼樣的作用,他也察覺不到。
“主公既欲誘曹操出戰,何不悄悄派兵,襲取許昌?”
劉備有些迷惑地睜大眼睛,“我襲取許昌,自是為了將宛城與兗州攔腰截斷。”
“不錯。”
“但如此一來,荀彧自兗州出兵,曹操自宛城出兵,我豈不是要被兩軍夾擊?”
徐庶又摸了摸胡子。
“主公,天子降詔了啊。”
無論是劉備,還是關羽張飛趙雲陸廉,這群武人一時半會都理解不了這句話的含義。
但對於曹操來說,“天子降詔”這四個字的魔力是超乎尋常的。
荀彧是他之子房,這不錯,但他也曾是朝廷的守宮令。
與許多潁川出身的士人一樣,荀彧對於匡扶漢室也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
因此在接到朝廷的征令之後,鄄城立刻傳出消息,荀彧也病倒了。
就同為潁川出身的徐庶猜測來說……荀彧說不定是真的病倒了。
但這不重要。
“主公,若曹操使了這樣的計謀,率軍襲取魯國,欲斷徐.州與青州之路,陸辭玉將軍會如何?”
“不待我出兵,她必先領軍擊之。”劉備回答得極快。
徐庶嘴角一翹,“曹操對荀文若也有這樣的信心嗎?”
這位主公忽然“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在這間並不大的屋子裡瘋狂打轉!
曹操若是對荀彧沒有信心,他會怎麼樣?
不錯,兗州尚有夏侯惇主持軍政,但荀彧鎮守鄄城,兗州的糧草都在他手中!
因此曹操一定不能等到劉備軍已至許昌城下,再與荀彧合圍!誰知到時候天子會不會再下一封詔書!哪怕荀彧不倒戈,一抹脖子也是個大麻煩!
隻要能引曹操出城決戰,先袁紹一步平定豫州,劉備雀躍地想,南方無憂矣!
“我聽聞曹孟德帳下有一位謀士,郭嘉郭奉孝,工於心計,最擅遠交近攻之謀。”
荀諶聽了之後,輕輕笑了,“監軍也想要一位郭奉孝嗎?”
“主公征烏桓鮮卑南下,恐怕從此曹孟德便再難與咱們同心戮力了,”沮授歎了一口氣,“如何能不向遠處尋一尋盟友呢?”
沮授麵前那位秀麗端凝的貴公子略微思考後,便放下了茶盞。
“蜀中劉璋素無誌向,劉表心氣已薄,劉勳色厲內荏,此輩無四方之誌,皆小人也。”
他的聲音停了一停,見沮授麵露失望之色,又加了一句:
“唯有江東孫策,昔日曾為陸廉所敗,這數載之內,他整頓江東,厲兵秣馬,堪為劉備敵手。”
沮授眼睛忽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