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二十六章(2 / 2)

“若是,”她艱難地問道,“若是將軍心悅於他,他也有心於將軍,但那位郎君的母親不許呢?”

……繞了這麼大一圈,陸懸魚總算明白這妹子的血腥愛情故事是怎麼個來龍去脈了。

她當初隻是個雒陽城中的殺豬人,無父無母,出身再卑賤不過,但督琅琊東海兩郡時,徐州的士族紛紛將他們的幼子送來軍中,想要博她的歡欣。

現下她督青州軍事,不知哪個老婦會這般從中作梗呢?

劉氏見她沉默了一下,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又問道。

“將軍縱督天下兵馬,那位郎君的母親若是不許,那仍是不許的,將軍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若是這樣愚孝之人,”她說,“我為什麼還要心悅於他?”

彆的地方不好說,青州刺史孔融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跟禰衡辯論時語出驚人,“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發耳!子之於母,亦複奚為?譬如寄物瓶中,出則離矣!”,把伏唯聖朝以孝治天下這套玩意兒砸了個稀巴爛。

……就這個理論,實在是應該去官府舉發,治他一個不孝的罪名。

……但在青州地界,估計沒有哪個官員能治得了孔北海。

……朝廷應該也不行。

……除非袁譚再努努力。

黯淡的天幕儘頭又現出了一抹深沉的殷紅,她站起身準備離開時,忽然看到劉氏也站了起來。

“……你眼睛不好,我忘記了,我該先給你送回去,實在對不住。”她有點窘迫地說道。

但劉氏起身之後,突然又一次拜了下來。

馬蹄踏著晨光,陸懸魚一路跑回城外的軍營時,發現劉勳的仆役竟然比她還快了一步,已經到了。

“卯時一到,小人就出城了,”太守家的仆役十分恭敬地俯倒在營帳前,“主君說,器物粗陋,不足以入將軍之眼,隻充作犒賞將士之用罷了……將軍切勿聽信小人之言,辜負君子之心啊。”

“君子?小人?什麼器物?”她一邊嘟囔,一邊掀開了簾子。

好一屋子的金銀珠寶!閃瞎了她的狗眼!

金瓶子,銀杯子,綴滿珍珠的鞋子,繡滿金銀線的蜀錦,還有什麼水晶瑪瑙白玉盤,羊脂玳瑁金步搖,中間坐著一個頭發烏黑,眼睛水潤的美少年,一見她掀開帳簾,立刻急切地膝行向前幾步,向她而來!

……她把簾子又摔下了。

她還在想找不到開口的機會,但是現在有了。

“劉子台若不來這一手也就罷了,這樣殷勤,我反倒看他心虛,”她衝仆役冷笑一聲,“你將這些裝了車帶回去,告訴你家使君,他若是誠心,便將他家五郎與兒婦送來營中,留作質子!”

仆役一臉為難,正準備再說幾句軟話時,忽有馬蹄聲至。

“將軍!荊州劉表有信使至!”

來者是個渾身上下都卷了塵土,看不出麵目與衣衫顏色的人,這樣失禮極了,尤其看不出他的衣衫顏色,卻還能從衣衫款式與頭上的發冠判斷出,這好歹是個士人時,失禮就超級加倍了。

但這個人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儀表是否得體,而是立刻開口。

“請問足下便是陸辭玉將軍麼?”

“是我,”她咽了一口口水,“請問你是……”

“在下徐庶,字元直,”他的聲音又急又快,“將軍可知曹操兵分三路,攻打徐州之事麼!”

她的腦子短暫地“嗡”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為徐庶的緣故,還是因為徐庶帶來的這個消息的緣故。

這一仗已經打了很久,從一個寒風凜冽的春天到秋風見涼,因而出征時的鎧甲現下也磨損得很有些嚴重了。

但這一仗將要結束了。

在不久之前,劉備大破紀靈,斬首萬計,袁術麾下最後一支完整的兵馬已經不複存在。

但袁術還在徒勞地抱著他的“天命”做夢,他的血已經流乾,但還有已經沒有退路的野心家替他負隅頑抗。

劉備帶兵追擊了五十裡路,終於將要合圍楊奉,將他一舉殲滅。

在此之後,壽春城外,雖有賊寇,但已不足掛齒!

長長的行軍隊伍裡,那些軍士身上的衣衫鎧甲也已經破破爛爛,但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士氣。

再打一仗,再打一仗就可以回家了!

劉備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收回來,又望向了道路兩邊荒廢已久的田野。

等待來年時,這裡重新歸為大漢的治下,農人就會回來了。

這是一片沃土,他想,居住在這裡的人理應獲得美好的生活。

就是那種坐在田埂間,一邊望著一片碧綠的麥苗,一邊將頭上已經有些磨損的草帽摘下來,重新編一編的生活。

他正這樣想得出神的時候,西麵的荒原之上傳來了一片隆隆的雷聲。

與那片滾滾雷聲一起快速襲來的,不是密布的烏雲,而是黑色的旗幟!

“有敵至!”

“快敲金柝!”

“快!”

劉備轉過身去,愕然地望向那支雄師。儘管他還不知道那是誰的兵馬,但他立刻意識到,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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